“大都督乃伯符公托孤重臣，江东柱石！末将不敢不敬！但主公严令，末将更不得不从！”
“诸葛瑾与家人既不在府中，还请大都督行个方便，让我率解烦营搜查此处大营一番！”
潘璋盯着周瑜神情，似笑非笑地说道：
“若那诸葛瑾当真不在此......则正好洗去大都督包庇之嫌！”
“放肆！我看谁敢对大都督无礼！”
凌操见潘璋咄咄相逼，当即也拔刀出鞘，与其子凌统站在一处。
一股彻骨的寒意与难以言明的失落，顿时涌上周瑜心头。
外有强敌霍骁虎视眈眈，兵锋直指丹阳，内部却因猜忌而自相倾轧！
如此以往......江东，危矣！
“主公之命，瑜自当遵从。”
周瑜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丝沉重的疲惫：
“诸葛子瑜之事......瑜实不知情！若潘将军真不信我所言......请自便，伯义（凌操），公绩（凌统），你二人不得阻拦！”
“大都督！”凌操，凌统父子还要再言，却被周瑜抬手制止。
“让他们......去！”周瑜的声音沙哑，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潘璋见周瑜如此，面上也不由露出狐疑神色。
不过......仅是片刻功夫，他就冷哼一声，拱手道：
“既如此，末将便得罪了！解烦营，随我彻查这濡须口大营，不得放过任何可疑人等！”
随后，潘璋率领手下解烦营，气势汹汹地直奔大营各处而去，开始细细搜查。
结果不言而喻，潘璋等人将周瑜大营翻了个底朝天，却并未找到诸葛瑾的蛛丝马迹，仿若人间蒸发一般。
潘璋对此，也是束手无策，他只得下令，将名单上周瑜军中几名昔日为笮融，刘繇旧部的江东军校尉锁拿，与祖郎，焦已一同押往吴郡，等候主公发落。
临行前，潘璋“话里有话”地对周瑜道：
“大都督！当下乃非常之时，刘备军秘谍无孔不入，对我军情报了如指掌，若仅凭典校对抗，自是力有不逮，故主公成立解烦营，命末将与吕子明监察各方叛逆，整肃人心！”
“这诸葛瑾逃亡一事，我解烦营自会追查，只希望......不是有人特意为其通风报信！末将言尽于此，请大都督好自为之！”
面对潘璋的“警告”，周瑜似是充耳未闻，更未辩解......他只是沉默不语。
待潘璋与麾下解烦营离去半晌后，周瑜才发出一丝苦涩的叹息。
他对诸葛瑾之事，已是心中了然，诸葛子瑜……看来他那位号称“卧龙”胞弟，早已为他铺好了退路。
想必此事......霍骁也脱不了干系，刘备军秘谍......当真是无孔不入！
即便......那诸葛子瑜当真并未泄露军中情报，恐怕也不影响刘备收买其他江东军中人......
至于祖郎，焦已，甚至是方才被潘璋抓走的几名笮融，刘繇旧部......他们究竟有没有背叛主公，周瑜也根本无从得知！
因为，解烦营......这支秘密亲军，自会“教”他们开口，“招供”出主公想要得到的结果！
如此，非但可以为庐陵，豫章连败找到“替罪羊”，尽量避免主公威望受损......更可借此震慑江东各地世家大族，各方豪强，甚至......包括自己在内的江东文武重臣！
周瑜望着大营中人人自危，窃窃私语的军中将士，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一阵剧痛。
主公如此玩弄权术......哪里是肃清内患？分明是……自掘坟墓！
周瑜此时尚不知晓，千里之外的会稽郡，却正在上演一场更加惨烈的“抓捕”。
会稽治所山阴城内，解烦营正统领吕蒙，已率另外一千精锐士卒，将王氏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王府大门被强行撞开，解烦营将士如潮水般涌入。
王氏仅剩的几名远房子侄，已在顽抗中被解烦营屠戮。
如今家主王晟，一身素服，须发皆白，却腰杆挺直，独自立于庭院之中。
他面对如狼似虎的甲士，脸上毫无惧色，反而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平静。
吕蒙按刀上前，看着这位曾为合浦太守，家族显赫一时，如今却因孙策屠戮而族人凋零的王氏家主，心中莫名感到一丝沉重。
片刻之后，他才沉声道：“王公，在下奉主公之命，特请王公往吴郡一晤......”
王晟浑浊的老眼扫过吕蒙和他身后的解烦营，忽然发出一阵苍凉的大笑：
“哈哈哈……去吴郡？是去那暗无天日的大狱吧？”
“吕子明，不必假惺惺了！在你来之前，吴郡的高元瞻（高岱），盛伯庸（盛宪），想必已身陷囹圄了吧？”
吕蒙沉默了一下，他想起临行前，主公那近乎偏执的眼神和严酷的命令......无奈说道：
“主公严令，彻查通敌之事。王公若问心无愧，便随我走一趟，或可……”
“哈哈哈！问心无愧？”王晟打断吕蒙的话，笑声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悲愤：
“说老夫勾结刘备？不错！老夫是派人联络过霍平南麾下秘谍！老夫也收买过丹阳军中几个贪财之辈，探听过程普的行军路线！老夫做了！老夫认！”
忽然，他猛地踏前一步，须发戟张，指向吴郡的方向，厉声咆哮：
“但你可知老夫为何如此！？那孙伯符！好一个江东小霸王！”
“昔年我出任合浦太守，与他父亲孙文台（孙坚）相交莫逆！他却为夺我王氏基业，悍然发兵！屠我王氏满门！如此暴戾冷血之辈，枉称我故人之子！”
“你可知我王氏子侄亲族数百口，当年血染会稽！若非吴老夫人（孙策，孙权之母吴国太）念及旧情，苦苦哀求，老夫这颗白头，数年前就该挂在山阴城楼上了！我与孙氏血海深仇，早不共戴天！”
王晟的声音如同泣血，回荡在空旷破败的庭院：
“孙仲谋？不过一乳臭小儿，也敢操弄权术，一味迫害我江东世家，周泰明（周昕），许德文（许贡），高元瞻（高岱），盛伯庸（盛宪）等辈皆遭其荼毒！孙氏刻薄寡恩，暴虐成性，安能长久？”
“老夫与刘皇叔联手，就是要看孙氏江东基业尽失！看孙权小儿众叛亲离！看刘皇叔，霍平南大军踏平吴郡！为我王氏满门冤魂报仇雪恨！哈哈哈！”
“老贼！住口！”吕蒙身后亲卫怒喝，便欲上前拿人。
王晟却猛地后退一步，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
他目光扫过吕蒙阴晴不定的面庞，最后定格在虚空，仿佛再次看到了那些被孙策屠戮，逝去的亲族家人......
“孙氏不仁，天必诛之！老夫在九泉之下，等着看你们的凄惨下场！”
话音未落，王晟手中短剑已毫不犹豫地抹过自己的脖颈！
“噗呲——！”鲜血如泉涌，瞬间染红了他雪白的须发和前襟。
这位背负着血海深仇的老人，带着无尽的恨意与一丝诡异的快慰，缓缓倒在庭院冰冷的青石板上，气绝身亡。
吕蒙怔怔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王晟，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尚未出鞘的刀，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心底升起，他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主公的疑心……这雷霆手段……真的对吗？
高岱，盛宪下狱，王晟自刎……江东世家，已是风声鹤唳。
这场肃清，究竟是稳固了后方，还是……亲手点燃了毁灭江东的火种？
又会有多少心怀叵测之辈......如王晟一般，趁江东风雨飘摇之际，向孙氏展开复仇......
下章预告“暗箭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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