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环三区。
北辰吃完早餐没多久后，罗弈再一次推门进入。
“罗弈先生，你回来了。”
在罗弈的能力安抚以及安逸的环境下，北辰恢复平时波澜不惊的模样，看了眼门后：“知更鸟小姐和托帕女士呢？”
“等会过来，她们刚刚还在居民那里收集情报。”
罗弈回到之前坐的椅子上，接下来说出的话让北辰放在桌上的手一顿：“现在来说说你昨晚上的状态吧？”
看见北辰脸上的异样表情后，他反应过来，挥了挥手：“别误会，我并不是想要搞‘兴师问罪’这一码，主要是担心你的身体状况。”
“不必这般委婉，罗弈先生，”北辰抿着嘴，“昨晚发生那种事情，归根究底是在下没有全盘托出，你大可追责一番。”
罗弈有些无奈地望着眼前自责的北辰，话是这么个理没错，但他真没这心思好不好。
手指敲响桌面将北辰的视线吸引过来，他认真地说：“首先，你并没有对我造成任何损失，你在矿洞中的种种表现也证明你并非有心加害于我。”
“其次，在正事上，我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罗弈伸手把靠在床柜上的太刀拿来，放在两人中间，“既然我决定和你一起搞明白这颗星球隐藏的秘密，那就说明我已经对你抱有了基本的信任。”
“之后我希望你别去想这想那。我有自己的判断标准，想必你也一样。”
精致的刀镡如镜面一般反射出北辰有些愣住的面孔。
“我只是名歌手，你也是外来者，毫无把握地去单打独斗显然非常蠢。团结一切该团结的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罗弈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我说这么多是不是听起来有点啰嗦？”
“其实就一个意思，在这段短暂的旅途中，姑且将各自都当作值得依靠的人来看待吧。”
“……感谢，罗弈先生。”
静静听完这段话后，北辰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波动。
这些话算不上多么精妙，但对一名独自寻仇至今的浪客而言着实让人动容。
自己也不再是孤单一人了啊……
她嘴角忽然扬起，心中洋溢莫名的暖意。
难道当歌手后说话都会让别人有这种感觉吗？
“称呼别那么生分，去掉两字也行。”
北辰歪头，思考片刻后说道：“好，先生。”
“……这样也行吧。”
他其实是想两人互相喊名字就好……倒不是说北辰这么喊不行，只是这既视感有点严重啊。
“樱。”北辰忽然开口。
罗弈一愣：“什么？”
“这是我的本名，”她补充道，“需要亲近些的话，这般称呼我就好。”
“好吧…樱。”
虽然这个名字也不怎么出乎意料就是了。
罗弈奇怪地看了眼心情似乎非常不错的北辰，继续说：“那么回归正题，你的那种状态究竟是什么？”
面对对方的疑问，北辰回答说：“‘蚀骸’——我体内古兽因子活性化后呈现的一种状态。”
“啥玩意？古兽？！”
开幕雷击，这词形容现在罗弈的感受恰到好处。
古兽，对于现在时代的人们来说是相当遥远的词汇，甚至得追溯到黄昏战争时期。
毕竟自星神诞生以来，古兽便消失在这片宇宙中，不过其存在的痕迹并未消弭，古兽遗骸便是很多人在寻找的稀缺珍宝。
在原先的故事线中，未来停云的忘归人形态就是阮·梅用这玩意爆改出来的。
值得一提的是，星际巨兽向来是不少的，和“古兽”是两个概念的东西。
“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玩意？”
北辰抚摸着刀把，好一会儿后才轻声开口说。
“这就和在下来到此地的原因有关了。”
还没等罗弈开口，北辰樱唇半启：“先生，你愿意听一则故事吗？”
“愿闻其详。”
看着他一副认真听课的模样，北辰摇摇头：“放心，荒唐的人生长短不论，但向来不复杂。”
“在下从前生活在一颗平平无奇的星球，当地甚至未曾迈向太空。六岁后，父母相继因病离世，之后只能与妹妹相依为命。”
她将过往娓娓道来，眼神也像是在回忆这段久远的时光：“与妹妹风餐露宿的时光中，在下巧合之中得到一本刀谱，这也成为了在下日后得以生存的当家本领。”
“所以，在下便取用刀谱主人的姓——北辰，以表恩情。”
默默聆听的罗弈暗自点头，怪不得你长这副模样还叫“北辰”，果然有别样的缘故。
“在下刀法上还算有天赋，勉强摘得天下第一的名号后，也不再需要为了一口饭而煞费苦心，之后便和妹妹过上了安稳日子，暂且一切都很顺利。”
北辰语气顿然加重，狠狠攥紧手心，指尖不由得发白：“直到那个人，不，甚至不能称之为人……那个畜生！”
青色的瞳孔中怒火似要迸发而出，精致的五官变得略显扭曲：“祂摧毁了所有！我的亲人，我的故乡，我人生的一切！”
见对方情绪几近失控，罗弈皱眉，开口呼唤一声：“北辰。”
随着“天籁之音”传入耳中，北辰心中的愤懑悄然平息一部分。
她做了个深呼吸，语气平静下来：“抱歉，在下过激了。”
“没人能心平气和的面对这些，你已经足够坚强。”
罗弈完全理解，这反倒说明北辰的精神尚且归属于正常的范畴。
要是全家人被仇家杀光后，还整日用笑脸谈论这种事，那能是健康心态吗？
“嗯，在下继续说了。”
北辰再度开口：“那人是突然出现在在下故乡中的，当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祂瞬间就把当地的城市毁灭殆尽，放眼望去皆是焦土。”
“在接下来的一两天中，祂就已经完全摧毁了在下星球的文明，并且将所有的幸存者都囚禁起来，用作祂所谓实验的样品。”
“实验？”罗弈抓住关键词，马上联想到北辰身上的古兽因子，“你的暴走和这个有关？”
“没错，虽然在下对作为实验对象时期的记忆日渐模糊，但这方面的话记得很清楚。暴走的本质便是古兽因子的过度活性化。”
北辰转身背对过去，撩开后颈处发丝，露出上面血红色的繁杂纹路：“那人似乎是在进行和古兽遗骸相关的实验，但又不单单是这样。”
“据祂无意间所说的话，这项实验需要大量的实验样本，于是便随便挑了一颗星球作为目标。”
“所以祂挑了多少人？”
北辰沉默片刻，一字一句地说道：“所有人。”
“那颗星球上的所有人都被祂看作是实验的一部分，但祂并没有那么多精力分心在以亿为单位的样本上。”
“所以祂安排了一场‘筛选活动’，”北辰语气微微颤动，即使有罗弈的能力安抚，她心中也震颤不已，“祂动用了某种手段，让我们所有人都陷入无意识的互相厮杀中。”
“最后，数百亿人口仅剩下一百余人，我便是其中之一。”
“然而这还不是终点。”
北辰继续说着：“活下来的人也难逃被掌控的命运，祂的实验手段绝大部分与酷刑无异。我只能日复一日躺在实验台上，经历着疼痛至昏迷、又疼痛到苏醒的封闭圈。”
“古兽因子只是祂的手笔之一，此身的罪孽远不止野蛮的兽性。”
她轻抚那道血红纹路：“在下曾瞥见实验面板上有关的数据，占比最多的是‘均衡’二字。”
罗弈原本因为那名“科学家”的初生行为而紧皱眉头的脸色一变：“你确定是均衡？”
综合这些情报，他还以为北辰的经历会是智识派系某些颠佬的所作所为，毕竟有原始博士、【帝皇】这些遗臭万年的存在摆在那，提到“科研”和“反人类”就很难不往这方面想。
结果突然冒出来均衡？
思想正准备飞速狂飙之前，罗弈又冷静下来，现在一切还不能妄下定论，借由特殊手段掌握“均衡”力量的可能性虽然小，但并不是没有。”
“其余的命途也或多或少有所掺杂，但多数是用作抑制古兽因子。”
北辰放下头发：“而在下，则是众人中与古兽因子适性最佳的样本。”
“但在下宁愿这种特性不是自己的。”她看向手边暗红色的太刀，浑身流溢出悲伤。
“在祂刻意的安排下，在下向着剩余的幸存者挥下血刃。”
“在实验场里，在下被施加了幻觉，所见的任何生命都和一些怪物无异。但是当实验结束后，一晃眼间，在下就只看见自己的妹妹也一并躺在了血河中。”
北辰说到这，讲述的兴致已经快要消失殆尽，抿抿嘴说道：“在下根本想不明白祂这么做的原因，只知道自己在绝望之后，那人也突然离开了，甚至视在下和路边石子并无区别。”
“毫无征兆的离去让在下没有头绪，但有一件事不会出错”
“那就是让祂知道留下一名失去一切之人的恨意有多么滚烫！”
再度深呼吸以缓解心中情绪后，北辰摇了摇头：“至于之后的经历，就没有太多好谈论的了。无非流浪宇宙，最后得知在卡斯别林亚特有祂的踪迹。”
“……辛苦了。”
罗弈算是知道为什么之前北辰对自己的事情万般避讳了讲……述这篇故事和撕开自己的伤疤无异。
如若不是自己之前对北辰说的那番话，很大可能她是不会诉说的，人之常情啊。
不过这一行为并非无意义，至少罗弈对其病灶了解更深，也能用专门的方法来阻止昨晚的事情再次发生。
而且，情报似乎与托帕先前的发现有所串联。
他沉眉思考着，一会儿对北辰说：“我有一点想法。如果分析的正确，不光是外城环三区的异象有解决的方向，你的目标应该也能有头绪。”
“真的吗？！”有些沉郁的北辰顿时激动起来。
“嗯，不过得先等托帕和知更鸟过来统合一下当前的信息。”
罗弈叹了口气。
“希望是我想错了。”
这颗星球掺和的势力，可能比想象中还要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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