萄萄叙述了遍梦境。
小姑娘说话有逻辑，宿窈听完，她抿紧了唇，联想到今晚周道叙的异样，宿窈直觉有大事发生。
她压下心里慌乱，面上并无异样。
原本是要陪萄萄一起睡的，宿窈把女儿哄睡之后，便打算悄声离开。
如今已是深夜。
宿窈脚步极快，她的披风在黑夜扬起弧度。
前方骤然出现了周道叙的身影。
“萄萄怎么了？”
周道叙才从书房出来，就听说宿窈去看萄萄了。
周道叙打算去接她。
宿窈走近，她脸色发白。
“敬先，秦峥是不是出事了？”
周道叙垂目凝着她，他眉心皱紧，脸上似乎浮现一丝隐忍。
宿窈心里发紧。
“是真的？”
周道叙长叹一声气，此时无声胜有声，宿窈几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说了萄萄的梦。
周道叙握着她的手，她手极冷，浑身都泛着凉意。
周道叙告诉她西境的事。
秦峥坠崖，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秦峥的部下顶着风雪在那山崖地下找了许久，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秦峥掉进了那崖底的冰湖里。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秦峥意外坠崖……
尚且还不确定是否是意外。
宿窈忍不住道：“国公府那边知道了吗？”
夫妻俩进屋，周道叙给宿窈取了披风。
“消息明天送到。”
宿窈还没反应地过来，她坐在床边，神思杂乱。
秦峥坠崖……
那处底下就是冰湖，与她当初坠崖的情况大为不同，这个天气……难有生机。
宿窈最恨秦峥时，恨不得让他去死。
可如今，宿窈却希望他还能活着。
郢哥儿才十来岁，不能少了娘，又没了爹。
宿窈无意识地咬紧了唇瓣。
屋里烛光昏暗，她盯着帐顶，周道叙在她身边躺下。
宿窈呢喃一句，“这个年不好过了。”
前几年的除夕二太太身亡。
几年过去，秦峥失踪。
从前那些恩怨相隔数年，遥远的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秦峥消息太过突然，惊得宿窈似乎又将那些过往在脑中过了一遍。
宿窈没有睡意。
周道叙亦然。
次日一早，一道惊天噩耗传到国公府里。
秦老太君当场就晕了过去，三太太没了半条命似的开始哭，国公府哀伤一片，府邸上下都是哀嚎声。
周道叙上午去国公府见了秦老太君。
秦老太君只有一句话。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日没有峥儿的尸体，他就还活着！”
老人家的念想，周道叙没必要拆穿。
厚重黑沉的乌云堆压在国公府上空，还有三日就是除夕了，秦家深陷沉重迷惘，往后护国公府的担子全都落到了秦承郢身上。
郢哥儿还在国子监念书，尚且不知此事。
秦家长辈悲伤过度，还没主事的人，周道叙便留到午时后才回公主府。
宿窈还在岩晖院等他。
小桃早早就跟宿窈说了国公府里的情况，她眉目担忧极了，“郢哥儿回来了吗？”
周道叙握着她手，“国子监还有一个时辰下学，我会跟他说。”
宿窈眼睛红彤彤的，二人都没有明言，但基本也已清楚秦峥凶多吉少。
秦峥的事几乎快压垮了护国公府，秦承郢不敢相信父亲就这么没了。
当初秦峥离京前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这些年秦峥都没有回来。
当年一别，就成了最后一面。
消息传回京时，正德帝便继续派人去西境寻人，有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秦家为大周牺牲不少男儿，正德帝又赐下不少赏赐安抚。
秦老太君这下一病不起，明德又去国公府打算短住几日再说。
国公府没办丧事，一切如同秦峥还在时，周道叙与秦承郢谈过一次话，当天下午，周道叙带郢哥儿回岩晖院用了一次饭。
宿窈看到瘦了许多的秦承郢没忍住落了泪。
秦峥的事不过两三天，郢哥儿便瘦了大圈。
秦承郢脸上僵住，低低说道，“我没事，您别担心。”
萄萄昨日去找秦瑶光时，意外听到下人说漏了嘴，没想到秦峥竟然真的坠崖了，萄萄心里原本害怕极了，可看哥哥这副模样，萄萄上前一步，握着秦承郢的手。
“哥哥，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宿窈轻拍着郢哥儿肩膀，“别怕，我们都还在。”
这几日，秦承郢一直强撑着，秦峥一走，以后国公府就只能靠秦承郢了。
那日周道叙对他提过，若是秦峥一直没有消息，等到秦承郢弱冠时，周道叙会进宫为秦承郢请封承袭国公爵位。
但在此之前，国公府只能靠秦承郢了。
秦承郢晚膳用得少，便匆匆回了国公府。
宿窈看着他背影，心中酸涩。
周道叙在她身边，沉声道，“他比你想的还要坚强，窈窈，郢哥儿日后的路还长。”
身后传来砚哥儿的哭声。
这两日砚哥儿都没怎么被娘亲抱过，他一摇一摆着小身子就朝宿窈而来。
宿窈连忙接住儿子，砚哥儿热烫眼泪落在她脖间。
宿窈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等到宿窈夜里睡下之后，城外五军营临时有事，周道叙出城一趟。
周道叙驾于马上，他眉眼寡淡，眼中毫无温度，像极了暗夜阎罗。
经过温园时，周道叙声音极冷。
“不用留了。”
陈锋：“是！”
那日抓到秦音颜后，周道叙直接把人关进温园里，和江莫璃一起。
先前江莫璃从大理寺失踪后，周道叙便查到了温园。
母女俩在这里待了几个月，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比当初秦峥折磨还要更甚几分。
当初秦音颜捅了江莫璃一刀后，秦峥让人把江莫璃救活了，即使秦峥身处西境，也还是安排人留在温园看守。
后来秦音颜被丢进来，江莫璃记恨亲生女儿竟然真的动手要杀她，在牢狱里对秦音颜打骂不停。
江莫璃伤了腿，根本动弹不了一点，久而久之，秦音颜心中的恶种性子又被激发出来，将一切怨恨又发泄在江莫璃身上。
二人关在地牢里，已经疯了。
后半夜，两张草席卷着两具尸体拖到了乱葬岗。
江莫璃作恶多端，当年伙同寿王害了大周无数将士，茫茫雪夜，匆匆了断一生。
至于秦音颜，身世所累，性子恶劣，早该死在大理寺牢里，苟活这几年，算得上是‘老天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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