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流淌着低沉的爵士乐，萨克斯风的呜咽裹挟着咖啡香，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仿佛在窃窃私语。小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表冰凉的金属表带，秒针每一次跳动都像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约定的时间早已过去十分钟，交易对象却迟迟未现身。
她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她的手指轻轻搭在伪装成耳饰的耳机上轻声开口，尾音因隐忍的焦躁而发颤：“哥，人还没来。”
耳机那端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江浸一贯阴森低沉的声音，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迟到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等会儿见了面，记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别怕，有我在呢。”
小兰刚想应声，眼角余光便瞥见门口的风铃轻响。服务生正引着一行人穿过桌椅，步履匆匆却不失排场。她迅速调整坐姿，脊背挺得更直了些，摆好表情等着来人。
为首的老者约莫五十多岁，梳着油光水滑的背头，西装笔挺，手腕上的金表在吊灯下折射出刺眼的光。他身后跟着两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保镖，肌肉贲张的手臂青筋微凸，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而在老者身侧，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瘦高男人正满脸堆笑，镜片后的眼睛谄媚狡诈，应是老者的助理一类的人。
“哥，他们来了。”小兰压低声音汇报。
江浸自然也瞧见了颇有排场的几人，打头的老头叫陈中翰，是新加坡的富豪，靠打捞沉船起家，之后又发展码头海运。
在新加坡的确算得上富豪，但对于组织来说还真不算什么。也不知道这老头哪里来的人脉，运气这样好的搭上了组织，想要重金求药。
这药，自然就是组织研发的Aptx系列的新版本，别看还在试验期，可想要的人趋之若鹜。
江浸微微眯起眼，看着陈中翰几人到了小兰桌前。
空气瞬间凝固，陈中翰和他的秘书目光像探照灯般在小兰脸上来回打转，先是错愕，随即浮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哟，这就是‘组织’派来的代表？”陈中翰不说话，他的秘书极有眼色的替老板开口。他拖长了语调，手指虚点了点桌面，“我们陈先生可是亲自登门，你们倒好，随便派个小丫头来应付？这诚意可不太够啊。”
陈中翰拿着一只手帕捂着嘴，眯着眼打量小兰，浑浊的眼珠里透露出一股虚伪：“小周，不要失礼。小姑娘，多大了？这样大的事情，就你一个人吗？”
小兰的指尖悄悄掐进掌心，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她能感觉到保镖们审视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脖颈。
小兰说到底也只是个十七岁的高中女生，虽然跟随江浸学了些射击，又在组织里因着江浸的关系学了不少技能，但比起真正的组织成员都是皮毛，又从来没做过这种任务，此刻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就在这时，耳机里突然炸开江浸带笑的声音，懒洋洋的调子里淬着锋利的冰碴：“小兰，不过是个土豪暴发户而已，上面拿来给你练手的货色。”
紧接着，江浸的声音陡然转冷，字字清晰如刀：“陈中翰，一个半截入土的老东西。那点资产本来还没资格搭上组织，要不是他砸钱的时候眼都不眨，是个冤大头，组织根本不会搭理这种货色。”
江浸阴恻恻，冷笑一下：“你就说，老板还没发话，狗倒是先汪汪上了——要是看不住自己的舌头，我不介意帮你家陈先生换个哑巴助理。”
小兰猛地吸了口气，胸口的滞涩感瞬间消散。她缓缓抬起眼，目光不再躲闪，反而像淬了寒星的剑，直直刺向助理。学着江浸那副乖张冷酷的模样，学着江浸的语调说：“陈先生，您不光迟到了，助理也这么没礼貌。如果陈先生管不好手下，我可以帮您。”
尽管言语间比江浸素质高了不少，但效果还是很显着的。
姓周的助理对上小兰的冷眸，脸上那谄媚的笑容僵住了。本以为对方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还想着压压她的气焰好再讲个价。
毕竟老板报出价格后，又有些后悔，这才带上他来的。只是没想到，一个看着二十不到的小姑娘，眼神竟凌厉得像淬了毒的刀。
陈中翰也是一愣，脸色有点不好看，但他到底也是白手起家打拼出来，倒也不至于如同助理一般被唬住。但表情肉眼可见的严肃尊重了些，干咳一声：“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们迟到了确实是失礼了。”
他说着给了助理一个眼神，助理连忙从保镖的手上拿过一个手提箱放到桌面上。陈中翰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放在手提箱上：“钱，我带来了，不知道我要的东西……”
小兰指尖在深棕色鳄鱼纹手提箱上顿了顿，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她抬眸时，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绸：“陈先生，您的货在里面。”
陈中翰的目光黏在那只箱子上，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身后的保镖立刻上前一步，粗粝的手掌按住另一只黑色密码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小兰眉峰一蹙，腕间的银链随着动作轻晃：“陈先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规矩。您这是……”
“规矩？”陈中翰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像晒干的橘皮。他搓了搓肥厚的手掌，目光扫过小兰年轻的脸，“后来老夫斟酌了一下，贵方这‘特效药’连个批号都没有，万一吃出问题，我这把老骨头可担不起。当初报价……确实高了些。”
他身侧的周助理立刻凑上来，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谄媚的笑：“这位小姐，陈先生也是为双方考虑。这样，原价打个七折，您看如何？这药要是好，咱们日后还要长期合作呢。”
小兰的心猛地一沉，心中有些无措，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刺痛感让她勉强维持镇定：“陈先生，这价格是您自己定的，现在想反悔？”
耳机里突然炸开江浸冷冽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划破空气：“小兰，别废话。直接走。”
这四个字像开关，瞬间激活了小兰骨子里的锋芒。她霍然起身，小巧的手提箱在桌面上划出短促的弧线，深蓝色眼眸如寒潭映月，直直刺向陈中翰：“既然陈先生没诚意，交易取消。”
陈中翰依旧瘫在丝绒椅里，挂着虚伪的笑容。他朝周助理使了个眼色，后者嘴角一撇，冲保镖们扬了扬下巴。三个黑衣壮汉立刻呈三角阵型围拢过来，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咔嗒”声，混着咖啡厅里突然卡壳的爵士乐，像鼓点敲在小兰紧绷的神经上。
“陈先生！你想干什么？”小兰的声音拔高了半度，却刻意压着颤抖。她能闻到保镖身上廉价的古龙水味，能隐约看见衣摆下的危险硬物。
“干什么？”周助理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眼底的阴鸷，“陈先生这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要么按七折价成交，要么……”他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小兰手中的箱子，“这位小姐可就轻易走不得了，到时候这箱子，我们就当是抵违约金了。”
小兰的后背抵住了冰凉的椅背，退无可退。她忽然想起出发前，江浸给她临时补课的交易谈判三招。
“说这个也是以防万一，反正有我在，真出什么事，哥给你兜底就是了。”
小兰握着手提箱的手微微攥紧，她想起那个叫贝尔摩德的女人说的话——“这次任务是上面给你的考验，如果你不能自己完成，组织就会觉得你没有价值。那么……你就会被送走，你想想你哥会怎么样？
你不能永远靠你哥，他在组织里还没达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呢。”
小兰吸了口气，她不能永远靠哥哥保护。
就在江浸要张口出面的时候，就见小兰忽然有了动作。她转身，把手提箱放回桌面上，猛地按下手提箱侧面的隐藏按钮，箱盖“啪”地弹开一道缝，露出里面闪烁的红色指示灯。
“陈先生。”她冷笑一声，声音恢复了江浸式的慵懒与锋利，“你们可以不让我走，东西你们也可以拿走，只是……”
小兰微微扬起下巴，言语间无比自信道：“拿了东西，你们有命用吗？”
周助理看着那不断闪烁的红色灯光瞳孔骤然收缩：“你什么意思？”
“为了确保每一次交易的顺利，我们的箱子里都安装微型炸弹，如果交易的人没有按时间向上汇报，那么炸弹就会自动引爆。”小兰压低声音带着十足的恐吓意味，“也不用想着可以把药单独拿走，没有到时间，固定药剂的底座是锁住，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听了这话陈中翰也坐直了身子，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惊疑，他忙看向周助理。
助理看着箱子却有点不敢动，白着脸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危言耸听！”
“那你可以赌赌看。”小兰又一把关上箱子，提起来怼到助理面前，吓得他连连后退。
耳机里传来江浸的低笑，显然小兰这样的表现令他刮目相看。
小兰看着刚刚还对她气势汹汹的人全部脸色煞白的看着她，或者说是她手里的箱子，微微勾唇：“现在，”她掂了掂手提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还谈七折价吗？”
小兰合上箱盖的脆响还在空气中震颤，陈中翰额角的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周助理扶眼镜的手抖得厉害，保镖们面面相觑，也跟着老板一般萎靡起来。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对峙，此刻竟被小兰的一招虚张声势的“炸弹玩笑”搅得溃不成军。局面逆转得太快，快得连小兰自己都恍惚，直到身侧被一道阴影遮盖。
江浸不知何时已从咖啡厅最暗的卡座起身。他穿那件挂着银色金属装饰的黑色外套，脚步像猫踏过地毯，没有半分声响，就这么从陈中翰等人视线的死角绕了过来，直到站在小兰身侧。
这般的悄无声息的靠近令保镖们感到一阵恶寒，如果对方手上有武器的话……
比起小兰方才“故作镇定”的冷峭——那更像新手握着刀的虚张声势——江浸的存在本身就是块浸了冰的烙铁。他甚至没看陈中翰，目光落在小兰发顶，声音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扎进在场每个人的耳膜：“谁想打七折啊？”
尾音微微上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残忍。陈中翰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珠撞上江浸的视线，像被烫到似的瑟缩了一下。周助理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底下惊恐的瞳孔；保镖们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硬物，却发现自己握枪的手在抖。
陈中翰敏锐的意识到，眼前这个青年才是更危险的存在。
江浸慢悠悠转过脸，那双鸽血般暗红的眼睛弯起，笑意却没达眼底：“小爷我倒是可以给他——”他故意顿了顿，指尖在身侧轻轻叩了叩，像在敲谁的骨头，“打成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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