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关闭通讯器，利落地套上外套。
推开卧室门，“走吧。”简短地说，伸手拉住少年手腕。
少年赤着脚，白色睡衣在行走间微微飘动，像一抹游荡的幽灵。
目光始终低垂。
到达隔离区，安置好少年，伽罗径直走向监控室。
三十分钟后。
“停！”伽罗突然出声，手指敲在控制台上，“往回倒7秒。”
画面中，少年安静地躺在隔离区房间床上。
侧卧蜷缩，像是子宫里的胎儿。
下一秒
他像被擦除的铅笔画一般，在不到一秒完全消失。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空间扭曲，就像他从未存在过。
监控室里一片死寂。
伽罗死死盯着定格画面。
将这几秒影像循环播放了十遍。
慢放至极限，依然未能发现什么异常。
“加强监看。”伽罗关闭屏幕，声音里淬着冰，“用热成像和生命体征扫描，每一小时同步一次数据。”
“是！”
交代完一切，便离开了监控室。
走廊灯光忽明忽暗，他的影子在墙上拉长又缩短。
饥饿感突然袭来，他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
食堂的方向需要拐过一个直角走廊。
伽罗心不在焉地迈步，脑海中全是那个诡异的监控画面——
突然失重感如潮水般涌来。
他踩空阶楼梯。
伽罗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浸透睡衣。
窗外，晨光刚刚染白天空。
床头时钟显示05:17。
“是梦......”
他揉着太阳穴试图回忆细节，却发现关于那个梦的一切正在飞速消退。
像握不住的沙，越是用力，流失得越快。
等到完全清醒时，伽罗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却连一个清晰的画面都想不起来。
可那个梦给他的感觉很真实，不像是梦，反倒像是被尘封的记忆突然破土而出。
如果那真的是自己遗忘的过去......
那么梦中那个少年会是谁？
“你究竟是谁...”
他呢喃着站起身，走向窗户。
指尖抵在冰冷的窗玻璃上。
玻璃倒映出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
那是他自己的脸，却让他一瞬间感到恍惚。
眼神疲惫而痛苦，眉宇间少了一丝少年意气，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深沉的、近乎麻木的冷静。
这张脸依然英俊，轮廓分明，却再不见当年那种张扬的锐气。
他盯着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陌生。
这真是他吗？
还是说，自己早就死在了10年前的那天？
深吸一口气，伽罗强迫自己平复情绪。
来到洗漱间，冷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凉意让他彻底清醒。
穿好外套，推门而出。
楼下的前台空无一人，只有一台自助退房终端闪烁着蓝光。
伽罗将房卡插入卡槽，屏幕立刻弹出确认信息。
“退房成功。”
机械女音毫无感情地响起。
伽罗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这个星球很陌生。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任由脚步带他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
阳光渐渐变得炽热，他的影子在脚下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有些累了。
街角有一家不起眼的饮品店，招牌已经褪色，但门口摆放的绿植郁郁葱葱，显得格外清新。
伽罗推门而入，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欢迎光临。”柜台后的老板头也不抬地说道。
点了杯冰镇柠檬水和几块甜品，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饮品很快送上来，玻璃杯外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冰凉触感让他混沌的思绪稍微清醒了一些。
就在这时，旁边窄巷里传来一阵孩童嬉闹声。
“不对！这次应该是我当英雄才对！”一个稚嫩的声音抗议道。
“不不不，上次就是你当的，这次轮到我了！”另一个孩子立刻反驳。
“我也要当‘伽罗’！”第三个声音加入战局，语气里满是憧憬。
他们在叫他的名字？
不对！
叫的是这个时空自己的名字。
伽罗的手指蓦然收紧，转头，透过窗户望向巷子。
几个小孩正围成一圈，手里拿着粗糙的玩具武器，脸上洋溢着纯粹的笑容。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争论着谁该扮演那位英雄。
伽罗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一个男孩高举手臂，大声宣布： “我才是最强的战神！你们都得听我的！”
伽罗呼吸停滞一瞬。
战神。
这个曾经闪耀的称号，如今像一道未愈的伤疤
现在的他，连提这个称号都觉得不配。
孩子们的游戏仍在继续，那个自称“战神”的男孩正摆出一个夸张的姿势，引得其他孩子哄笑。
“你才不是战神呢！”一个小女孩叉着腰反驳，“战神才不会像你这样耍赖！”
“就是就是！”其他孩子附和道，“战神可是英雄。”
伽罗起身，出门，走向那群孩子。
孩子们注意到他，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警惕地望着这个高大的陌生人。
伽罗蹲下身。
“你们……”他顿了顿，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生硬，“在玩什么游戏？”
“我们在扮演‘战神伽罗’！”那个男孩骄傲地挺起胸膛，“他是最厉害的英雄！”
“英雄？”伽罗低声重复，喉咙有些发紧。
“对啊！”小女孩兴奋地插话，“他打败了好多坏人，保护了大家！妈妈说，他最后牺牲了自己，拯救了整个星球！”
“你们……是从哪里听说这些的？”他问。
“书上写的呀！”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还有电视！”
“叔叔，你也知道战神伽罗吗？”男孩仰着头，好奇地问。
伽罗沉默了一瞬，缓缓蹲下身，平视着孩子们。
“如果……”他轻声说，“如果他还活着，你们觉得……他会做什么？”
孩子们面面相觑，随后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他一定会继续保护大家！”
“他会把坏人全部打跑！”
伽罗闭了闭眼。
孩子们的答案纯粹而热烈。
那个自称战神的男孩正打量伽罗。
孩子澄澈的眼睛里映出伽罗疲惫而痛苦的面容。
“叔叔。”男孩突然开口，“你的眼睛好像‘伽罗战神’啊。”
“不过。”孩子天真地补充道，“战神才不会这么难过呢。”
远处传来母亲呼唤孩子回家的声音。
伽罗蹲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战神，终究是死在十年前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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