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走了楼望舒的记忆和皮囊，相应的，楼望舒的一丝魂魄也残存在梅自秋的体内。梅自秋的灵魂偶尔会让他痛苦不堪，生出不属于自己的情绪，两个灵魂的拉锯战，显然也让他承受着巨大的负担，并且激起了他更深的毁灭欲。
他不再废话，指尖黑气更盛，魂晶中的惨叫瞬间拔高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程度，那残魂的光晕都肉眼可见地黯淡、波动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溃散。
“看来，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梅自秋盯着沈玉暄，一字一句地道， “沈灼，我再给你最后一次选择。”
他伸出另一只手，一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匕首“当啷”一声丢在沈玉暄面前的镜面上。
“用这把匕首，挑断你的左手手筋。”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你自废双手，我就让这残魂少受点苦，或许……在打开通道后，还能给他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
魂晶的哀嚎在此刻达到了顶点，那声音中的痛苦几乎要满溢出来，冲击着沈玉暄每一根神经。
“否则……”梅自秋指尖微动，作势欲捏碎魂晶，“我就在你面前，让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让你连这最后一点念想，都彻底湮灭！”
是保全自己，眼睁睁看着好友最后的魂魄在眼前被碾碎？
还是毁灭自己，去换取那虚无缥缈的、一丝让好友解脱的可能？
沈玉暄的目光，落在眼前不断惨叫的魂晶上，落在梅自秋那张属于楼望舒、却布满疯狂的脸上。
他突然想起樵夫夫妇说的“长命百岁”，想起腰间那个尚未打开的卷轴，想起曾经煮茶温酒、月下对饮的往昔……
无尽的愧疚、蚀骨的恨意、以及深不见底的绝望，如同滔天巨浪，将他彻底淹没。
他的眼神，一点点地黯淡下去，最后化作一片死寂的灰败。
在楼望舒魂魄那惨烈到极致的叫声中，沈玉暄伸出颤抖的左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握住了那柄匕首。
冰凉的触感，沿着掌心蔓延至全身。
他低着头，嘴角扯出一个破碎的弧度。
反正他也一无所有了，自己变成废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在梅自秋狂热而期待的注视下，在镜厅无数个“楼望舒”冰冷镜像的围观下，沈玉暄举起匕首，锋利的刃尖，以一个扭曲的角度，对准了自己左腕上那根清晰跳动的青筋。
他闭上眼，两行血泪，终于从眼角滑落，混着右肩不断淌下的鲜血，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溅开一朵朵凄艳的花。
匕首，毫不犹豫地，切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
季筱竹重重的跪在地上，跪在沈玉瑄的身边，声音凄惨尖锐，她像是想要帮沈玉瑄把痛苦全部的宣泄出来。
梅自秋让沈玉瑄自毁前程。
让他亲自动手，这比什么都要更残忍。
他可是沈玉瑄啊……
季筱竹根本不敢再看下去了，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漫天的痛苦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的所有理智都吞没。
眼睁睁的看着爱人这副模样，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一股暴戾的杀意在胸腔里疯狂滋长，她恨不得将梅自秋千刀万剐，让他魂飞魄散。可即便这样，即便将他挫骨扬灰，又怎能抵消沈玉瑄此刻承受的万分之一？
好恨啊……好恨啊！！好恨啊！！！！——
这是季筱竹前所未有的痛苦，明明受苦的是沈玉瑄，但是她的痛苦半分不减。
她根本没法想象，沈玉瑄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要是以后看到自己成了废人，他会怎么办?!
即使她已经提前知晓了结局，但是，但是她真的好难过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她所爱之人承受这些？
她有太多太多想要恨的人了。
季筱竹跪在地上，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
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镜面之上，沈玉暄左腕鲜血淋漓，手筋已断，他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他的视野开始模糊，唯有魂晶中楼望舒残魂的哀嚎，和梅自秋那混合着胜利与疯狂的笑声，交替穿刺着他的耳膜。
然而，这并非终结，仅仅是漫长噩梦的开端。
梅自秋没有立刻杀他。
对他而言，让这个曾经高悬天际的明月坠落泥潭，被一点点碾碎骄傲、吸干灵力、最终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远比简单的死亡更能满足他扭曲的报复欲。
沈玉暄被囚禁在叱刹门地底最深处的幽狱。
这里没有光，只有永恒的潮湿与寒冷，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和绝望的气息。
梅自秋每日都会“亲自”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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