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晨和王斌开车到了“白市”。
白市是凤都的殡葬街，这里只有死者家属才会来。
他们按着黄则说的，找到了东头第一家。
位置不显眼，还有些小。门口摆满了各种百事需要用的物品，纸人，纸屋，纸钱，香……应有尽有。
赵晨出声，礼貌问道：“请问龙师傅在吗？”
从里屋传出来一个声音，“我爷爷这会不在，要买什么自己选。”
一个大概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从金色的飘纸下钻出来。
赵晨掏出钱包，抽了两张纸币递了过去，“我们可以在什么地方找到你爷爷，我们有急事，还请告知。”
年轻人眉头一皱，推开了赵晨的钱。
“不是来买东西的。能来找我爷爷的都不是一般人，等会。”
年轻人说完掏出手机，“喂！老头，有人找你。”
年轻人把手机放在耳边，朝他们说道：“姓什么？”
赵晨指着自己，“哦，我姓赵，他姓……”
年轻人对死字说得轻巧，“不是问你们，死的人。”
赵晨赶紧回道，“姓徐。”
“我家老头让你们去凤中三正路口去接他。”
“多谢！”
赵晨和王斌快速到了地点，“人呢？”
他们在车上没看到人，正要下车，后车座响起了人声，“是你们要找我吧！”
“啊！”赵晨和王斌吓了一跳。
龙老道，“叫什么叫？不是你们找我，死的人姓徐。”
王斌侧着身子回头打量着，“是的，您是龙师傅？”
龙老道一身分体粗布麻衣，看起来有些瘦弱，整张脸只见骨和皮，不见肉，却有一股仙风道骨之姿。
“啰嗦，我有一个缘要结，不然我也不来了。”
赵晨和王斌对视了一眼，他们瞬间闭嘴。
木琼居。
二十二已经换了一身黑衣，
黄则看了看赵晨发来的信息，“二十二，人快到了！”
二十二理了理衣服，说道：“那我下楼去接。”
龙老道远远就看见车库有两个人影。
“命中注定，时也，命也！”龙老道突然开口。
王斌开了车门下车，又替龙老道开了车门。
赵晨听着龙老道一句，抬头看了看，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黄则先一步过去，伸手礼貌道：“龙师傅，感谢您能过来！”
二十二也跟了上去，龙老道与黄则握手点了点头，随即看着二十二。
二十二躬了躬身子，“辛苦龙师傅了！”
龙老道看了一会儿二十二，才说道，“我先上楼看看，然后把你们选的地址还有徐先生的生辰一一给我。”
二十二拉了拉黄则的衣袖，眼神带着疑问。
黄则捏了捏她的手腕，眼神让她放心，有他在。
龙老道在家里看了一遍，又结合徐军的生辰八字。
龙老道掐着指头闭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不要选在颐园了，最好是靠南的地方。”
二十二的手一顿，她最开始是有心把徐军安葬在南山墓园的。
当初为孟凡生买地时，她为自己也买了一块，徐军也在旁边买了一块地。
只是没想到事情一语成谶，才过几年光景，徐军也这么离开她了。
二十二起身，去了卧室，不一会儿拿出了地图和单子。
“龙师傅，您看这个位置可以吗？”
龙老道一看，眼光亮了起来，“好地方！若是让我，可不敢测算这种上佳之地，是有损我的阳寿的。
既然徐先生有这缘，再则徐先生曾帮助我一次，正好结缘了，一切早有定数。”
二十二赶紧道了谢！
“徐夫人！千万别在道谢了，我老龙要担不起了。”
二十二不明所以，黄则拍了拍二十的手说道：“他们这种人是讲缘分的，语言也有能量，所以差不多最好。”
二十二经黄则提点，瞬间明白点了点头。
黄则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去验证一件事。
最终日子定在四月十七日入葬，也就是四天后。
徐军悼念堂二十二安置在了徐家老宅子。
消息一发出去。
农历四月十五日，徐氏集团的合作商纷纷派了代表过来吊唁。
徐军的骨灰盒摆在铺满七彩鲜花的高台之上，俊雅贵气的尊容落在遗照上。
二十二一身黑色西装套装，长长的头发中夹着银白挽着低低的髻，插着一支黑色木簪。
木澈同样一身黑色西装，头发打理得干净利落。
龙老道是葬礼主持人。
“张氏张立洪先生……”
“上香！”
“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
“徐夫人！节哀！”
“……”
来吊唁的人持续不断，徐氏老宅子的“热闹”是这些年最恢宏的一次。
徐泷当年的送葬都没有这么大的场面。
“黄氏黄则先生……”
“……”
“卞氏卞桥先生……”
“梁氏梁丘先生……”
“冯栌冯先生……”
“……”
“……”
二十二拉着木澈，朝着前来吊唁徐军的人一一鞠躬致谢。
农历四月十六日晚，也是徐军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晚。
二十二和黄则一众等人守夜。
冯栌端了一碗面给二十二，耐心劝说道：“二十二，你多少吃些东西。这样下去，等他走了，你也塌了。”
黄则立在不远处看着，他不得已请了冯栌来劝说。
二十二摇了摇头说道：“冯哥，我没事！我答应了他，一定会好好活着，自然不会让自己这么塌了。”
冯栌很严肃，“既然要好好活着，那就乖乖把这碗面吃了。”
二十二面对冯栌，他就像一个大哥哥，这些年，她的经融整合，他也帮着照看了不少。
二十二还是摇了摇头，“冯哥，我真的吃不下。”
“妈妈，你吃些吧！爸爸要是知道您不好好吃饭，他会担心你的。”木澈揉了揉眼睛，乖巧的模样，让二十二心中更是难受。
二十二蹲下身子说道，“澈澈乖！妈妈这会不饿。你等会跟着冯伯伯去睡一会，明早再来找妈妈。”
木澈转头看了看徐军的遗照，“可是我想陪着爸爸！”
“爸爸累了，他也要睡觉了！乖！”二十二说完拍了拍木澈的头，对着冯栌说，“冯哥，请帮我照顾澈澈。我想单独和他待一会！”
冯栌端着面碗牵着木澈走出去。
冯栌把面碗递给了黄则，侧身看了看里面的二十二背影，“她这倔性子，我也没办法。依我看这两天她出不了什么事。等下葬了，可能会……”
黄则点了点头，“多谢！”
木澈问道，“黄叔叔，你在这里陪我妈妈吗？”
黄则蹲下揉了揉木澈的脸道，“嗯！澈澈跟着冯伯伯回去。乖乖的啊！”
月亮升在了中天，皎洁明净。夜风习习，凉意入骨也入心。
二十二坐在火盆前，往里投着黄色纸钱，火苗烧红了二十二的脸颊。
黄则没有进大堂里面。
卞桥，梁丘和黄娇娇他们也来了，他们同黄则一起守在大堂。
黄娇娇眼泪汪汪地说道，“我想进去陪陪二十二。”
梁丘拉着黄娇娇道，“她此刻更想一个人陪他一会儿，我们就在外面守着就是了。”
黄娇娇抹了一把眼泪再说道：“人的生死，怎么来得如此快！老天爷，真是太不讲道理了。”
黄娇娇嘀咕了几句，最后也只是一屁股坐在梁丘旁边。
农历四月十七日凌晨一点。
凌晨三点。
凌晨五点。
老宅子外下起了雨，雨水打在瓦片上，又落在屋檐下。
二十二身体有些发冷，她不由得抱了抱手臂。
她抬眼看着徐军的遗照，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连自己的遗照都安排好了。
二十二小声哭着，哭着哭着，嘴角扯着笑容，笑着笑着又哭了。
大堂外黄娇娇歪在梁丘的腿上睡着了，梁丘把西装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卞桥则是靠着柱子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假寐。
梁丘盯着雨落在屋檐下的台阶溅起的雨花。
黄则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大堂，坐在二十二旁边朝着火盆里烧着黄纸钱。
凤都有个风俗，死去的人在入葬的头一天晚上，活着的亲人不仅要守夜，还要替他烧够买路钱。
天刚蒙亮。
龙青，古浪带着孟常社的所有兄弟过堂吊唁送墓园。
伍红带着孟凡生留下的所有兄弟到堂吊唁送墓园。
还有其他各世家。
徐家老宅的大堂人群一片黑泱泱的，到处都是人。
七点十一分，龙老道拿着话筒：
“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在此告别徐军先生。他因病医治无效，享年29岁。愿他安息！\" ?
随着送葬车停在老宅外。
引魂者摇着幡，撒下纸铜钱。木澈抱着用红布包着徐军的骨灰盒灵牌紧跟其后。二十二跟在木澈的右后方。后面是黄则，卞桥，梁丘黄娇娇……
小雨淅淅沥沥。
一辆车又一辆车，组成了一条无尽的黑色长龙，它们朝着南山墓园前进。
两个小时后，南山墓园的工作人员已经在雨中等候了。
二十二每往山上走一步，心里就祈祷一遍：“我希望他在进去的那刻，天是放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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