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乃是国之大事,又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宣传,早早就有好奇的帝都百姓前来街上围观。
而此时,帝都城的街道两旁,已有维持秩序的士兵在此戒严。
他们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密度,沿街肃立,组成两道人墙。
甲胄闪烁,长矛如林,直指天空,肃杀之气弥漫开来,隔开了围观的人群,为学子们留出一条宽阔通畅的道路。
人群中,张谦紧了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袍,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带着清晨的凉意。
要开始了啊。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仅仅是人生中的一次尝试。
而对于张谦来说,没有任何退路,这是他唯一一次能向自己的宿命拔剑。
若是不成,便只能回家种地,一辈子做一个乡下农夫。
他随着人流前行,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眼前宏大的场面震撼。
看着身边那些与他一样步履匆匆的学子,再看看道路两旁如同雕塑般沉默的官兵,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胸中激荡。
张谦失神了片刻,恍然回过神来,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这就是帝都,这就是陛下的气魄!
如此大的阵仗,如此严整的军容,只为保障一场考试的顺利进行。
他从未想过,读书人和军人竟能如此和睦相处。
张谦啊张谦,你找了一辈子伯乐,却不知道真正的伯乐就是当今权势最高的人。
若是此番仍不能出头,那就趁早回家去,不要再做白日梦了。
距离张谦不远处,林清源与他的几位白衣师弟并肩而行。
他们气质清华,在这纷乱的人潮中显得格外醒目,平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偶尔低声交谈两句。
看到远处的张谦,林清源还笑着对他拱了拱手,后者连忙回礼。
这几日,林清源可是帮张谦大忙,不仅帮助张谦巩固了四书五经的知识点,还交流了不少他们门派的思想,张谦获益匪浅。
也有些鲜衣怒马的学子,在家仆的簇拥下乘车而来,到了军士设卡处便也乖乖下车步行。
无人敢在此时摆架子,都收敛了平日的嚣张气焰,老老实实地汇入人流。
“看啊,那么多兵爷护着哩!”
“可不是,听说都是奉国出来的老卒,乃是陛下的亲军呢!”
“乖乖,这阵仗,比陛下出巡也不差了......”
“你懂什么,这可是为国家选栋梁,能不重视吗”
道路两旁的百姓们被军士挡在外围,伸长了脖子张望,议论纷纷,脸上多是好奇与羡慕,并无因为被阻拦而不满。
一些胆大的孩童想从人缝里钻进去看看,立刻被自家大人紧张地拽了回去,伸手拍了几下屁股,低声呵斥几句。
偶尔有学子因拥挤而掉了行礼,立刻会有军士上前默不作声地拾起,递还回去。
动作干脆利落,未等学子出言道谢,随即又退回原位,恢复成沉默的雕塑。
阳光渐渐升高,金色的光芒洒在青灰色的水泥路面上,洒在学子们激动的脸庞上,也洒在官兵们的枪刃上。
张谦握了握拳,目光穿过前方攒动的人头,望向越来越清晰的考场轮廓,心中默念:
“父亲,孩儿......到了。”
大庆的第一场科举,位于皇宫外的广场。
没办法,此次科举有上万名学子从大庆各地而来,帝都虽大,但却寸土寸金。
纵使将城内所有学宫、官署乃至大型寺庙道观都腾挪出来,也绝难容纳这远超万人之数的考生。
唯有这皇城根下开阔无比的广场,方能容纳这场全国性的大考。
考场是露天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考试的人数太多。
而且,即便是在后世,县试时也有露天考试的情况。
即便是有的县比较富裕,能给学子提供棚子,那也是破破烂烂,连基础的遮风挡雨都做不到。
万一遇上下雨天,那就算考生倒霉,只能一手打伞一手答题。
若是让雨水打湿了考卷,弄污了字迹,那不好意思,请你下次再来吧
毕竟后世的科举不缺考生,会考试的学子有的是,每次考试都是在筛选,粗心大意者和运气不佳者只能被淘汰。
幸而如今天气已颇为和暖,考试又特意安排在晨间与午后,避开了日头最毒的时辰,倒也算是一份天公作美的体恤。
张谦随着人流挤到考场区域的边缘,便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激烈的争执声。
循声望去,只见几名面色冷峻的差役拦下了数名学子,正厉声说着什么。
那几名学子面红耳赤,似在据理力争,引来周遭一片侧目。
张谦无暇他顾,跟着队伍默默前行。
轮到他时,一名差役上前,声音毫无波澜道:“脱鞋!解带!将鞋袜置于筐中,随后举手向我来。”
张谦这才注意到,每个入场通道旁都放置着数个硕大的竹筐,里面已堆了不少衣物。
而不少学子都一脸羞愤,在接受检查。
先前那阵吵闹,想来便是有心高气傲的学子,受不得这般近乎羞辱的检查。
张谦心中却是一片坦然。
他为了胸中那点理想,已从贫瘠的家乡跋涉至此,风餐露宿,尝尽冷暖。
岂会因这点折辱便轻言放弃
而且在他看来,这般严格恰是好事,至少意味着‘公平’二字被陛下摆在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让所有试图作弊者无所遁形。
张谦依言脱下外袍、鞋袜,放入筐中,随即又有另一名差役上前,开始对他进行极其细致的搜身。
从头皮发髻,到耳廓口腔,再到腋下、腰间、裤管,甚至连脚底板都未放过。
甚至还会被命令张开嘴,拿一个竹板查看他的舌头上下和口腔。
其严谨程度近乎苛刻,毫无读书人的体面可言,也怪不得那些考生会觉得受辱。
待到差役检查无误后,看了张谦的身份信息,这才点了点头:“放行!”
随后从身后拿出一个木头考牌,递给张谦。
似乎是看到张谦一直配合且衣着朴素,差役动了恻隐之心,开口提醒道:
“这考牌虽是木头做的,但却无比重要,务必要好好留存,直到考试结束。”
张谦正色,躬身一礼:“多谢提醒。”
那差役微微颔首,没再多说什么。
不远的林清源等人也在接受检查,到底是高人之徒,完全没有读书人的身份报复。
坦然的面对搜身,甚至不时还面带微笑互相对视,一副超然的姿态反倒让人高看他们一眼。
正当张谦准备取回衣物时,身旁响起一声惊惶失措的叫喊:“这、这不是我的!是谁把纸条塞进我衣服里的!”
只见一名学子脸色煞白,慌得语无伦次,其对面的差役手中则捏着一张纸条。
“诸位帮帮忙,我真......真的只是一时糊涂,这纸条你们尽管拿去,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
差役眼神锐利冰冷,根本不容他辩解,只朝旁边略一示意。
两名按刀而立的军士便大步上前,一言不发,一左一右架起那瘫软如泥的学子。
差役迅速记录下其姓名籍贯,军士们旋即毫不留情地将其拖离了考场区域。
紧接着,一名身着官袍的学官登上高处,声音洪亮地开口道:“帝都学子翟天林,考场舞弊,证据确凿!”
“依陛下钦定《科场条例》,褫夺其应试资格,永不录用!”
众学子闻言,无不微微变色,原本还有些许嘈杂的队伍瞬间安静了许多。
本以为被查到最多是驱逐出考场,谁曾想处罚竟如此酷烈
这等同于直接断了此人的仕途。
一个身负作弊污名的人,莫说为官,便是想给人做个幕僚、账房,恐怕也无人敢用。
张谦恰好目睹了这一幕,心中亦是凛然。
震惊之余,更是对陛下的严谨感到由衷佩服。
他想起在招贤馆时,确有一些学子私下议论,琢磨着如何夹带小抄,并心存侥幸。
万幸自己当时就深知此乃歧路,加之一直与林清源等正人君子交往,耳濡目染,未曾动过这等歪念。
他深吐一口气,将胸腔中的杂念尽数排出。
随即挺直了脊梁,迈步走过了皇城门,正式进入了考场。
然而,他还来不及为自己第一次踏入皇城而心生感慨,眼前的景象便已将他所有的思绪彻底淹没。
只见偌大的广场,被用石灰线精准地分割成数十个巨大的方阵,宛如一块块整齐划一的棋盘,铺陈在苍天之下。
每一个方阵之内都排列着上百张简易的书案与坐榻,远远望去竟似一片严密的军阵,无边无际,直铺到视野的尽头。
而在每一个方阵的前方与四角,皆有数名身着官袍,神色肃穆的考官正襟危坐。
更有甲胄鲜明的兵士在考场间按刀巡弋,锐利的目光扫视着逐渐入场的学子们。
与考场外不同,这里的空气中都弥漫着凝重之气,连风经过此地都变得小心翼翼。
张谦怔在原地,许久都未能回过神来。
这,便是决定自己命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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