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彻珍重地将那份令他击节赞叹的卷子,放在御案一侧,示意怀恩重点标记。
有了这个惊艳的开场,众臣精神都为之一振,继续在卷山墨海中搜寻‘真金’。
果然,随着阅卷的深入,又陆续找出了更多帖经部分获得满分的卷子。
众臣皆将卷子上交,而李彻也是一一亲自过目。
这些卷子的学子,基本功也都极为扎实,五十道帖经题无一错漏。
其墨义部分,对经义的理解也大多深刻透辟,阐述精当,又不乏真知灼见。
看得出,这些人都是真正潜心学问的读书种子,其中或许就有家学渊源之辈。
本次考试的前三甲乃至状元,大概率会从这些人中出现。
李彻也不吝赞赏,对几份尤其出色的卷子给出了自己的评语。
身为皇帝金口玉言,亲自赞赏的考卷,自然不可能打太低的分数。
然而,阅遍这些高分卷之后,李彻心中的感触却是难以言喻。
这些答卷,学问是好的,道理是通的,但总感觉隔着一层什么东西。
它们规范、标准、精妙,却少了几分烟火气,缺了一点从泥土中生长出来的活力。
再没有一份卷子,能像最初那份一样,将圣人之言与切身的体会,血肉交融地结合在一起。
说白了,就是不接地气。
就在这时,几位负责分拣的大臣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在这批高分卷中,有五六份卷子的答题风格,格外地引人注目。
其文风飘逸洒脱,思路天马行空,却又总能言之有物、自圆其说。
更为奇特的是,这几份卷子的行文风格也出奇地一致,仿佛带着某种共同的印记。
可细看其具体观点,却又各不相同,甚至在个别问题上观点相悖,颇有几分‘同门辩论’的意味。
几位大臣不敢怠慢,立刻将这五六份风格独特的卷子单独挑出,呈送到李彻面前。
“陛下,您看这几份......”文载尹指着卷子,眉头紧锁,“其文风、思路,如出一辙,却又非简单的雷同......臣怀疑,是否泄题了?”
此言一出,众考官皆是停了笔,目光严肃起来。
泄题可不是小事,若是出了此等查漏,不仅之前的考卷作废,连朝廷也是脸面尽失。
李彻接过卷子,迅速浏览起来。
他看得很快,目光在那飘逸灵动的字里行间穿梭,眸色微微发亮。
片刻后,他缓缓摇头,否定了文载尹的猜测:“不像是泄题。”
“风格虽近似,但内核迥异。”
“你看,对于‘何为王道’,此卷主张‘清静无为,与民休息’,而彼卷则强调‘积极有为,教化万民’;对于‘边患之策’,有主‘怀柔安抚’者,亦有主‘雷霆震慑’者。”
“这更像是......师出同门,却因材施教,发展出了各自不同的见解。”
霍端孝闻言,沉吟道:“如此看来,莫非是某个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将其最杰出的几位子嗣,一并送来参加此次科举,意在彰显其学?”
李彻目光深邃,轻缓地摇了摇头。
他此刻也拿不准这几人的具体来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能教出如此弟子的人物或势力,绝不简单。
“无妨,”李彻最终淡然一笑,“是骡子是马,终要拉出来遛遛。”
“此刻猜测无益,待到揭开糊名,其身份来历自然水落石出。”
“届时,再议不迟。”
众臣闻言,皆点头称是。
随后,便将这几份风格独特的卷子,也归入待重点复核之列。
而李彻的心思,则不由得都转向了即将到来的下午场考试。
下午那场考试,才是真正的‘试金石’。
不仅有科举中最重要的策问,还有他亲自出的那些来自后世的逻辑陷阱题。
那才是真正考验学子的眼界格局,以及思维灵活性。
他尤其好奇,之前那份让他眼前一亮的卷子主人,又会交出怎样一份答案?
。。。。。。
日头稍稍西斜,灼人的暑气略减,下午的考试如期而至。
皇宫广场再次开放。
然而,相较于早上那万头攒动的盛况,此刻前来参考的学子数量明显稀疏了许多。
一些上午因违纪被记录在案的学子,仍不甘心地硬着头皮想来尝试考试。
守在入口处的差役对照他们的信息后,却将他们毫不留情地拦下,并没收了考牌。
任凭他们如何哀求、辩解甚至哭嚎,差役只是冷着脸,铁面无私地执行着条例。
那此起彼伏的绝望哭嚎声,如同警钟,让所有准备入场的学子心头更加沉重。
经过上午那场别开生面的筛选,剩余的学子们脸上早不见了最初的自傲之色。
他们已然明白,朝廷此番科举,绝非吟风弄月、比拼诗赋门第的游戏。
不考作诗,不考作赋,也不看你家门背景。
而是真真切切地在用最务实、甚至有些苛刻的标准,考校真正的实用之才。
有句话说得好,百无一用是书生。
此书生不是所有读书人,说的就是以读书人的身份自居,但又没有具体贡献之人。
可惜的是,如今大部分读书人,都处于这个状态。
张谦随着人流再次踏入考场,心境却比上午平和了许多。
中午短暂休息时,他与林清源等人略作交流,彼此印证之下,已知自己的帖经部分至少无大错。
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心态反而愈发沉稳。
重新找到自己的座位,他将笔墨仔细放好,再次闭目凝神,排除杂念。
“铛——”
清脆的锣声响起,划破下午略显沉闷的空气。
“发卷!”
学官的声音依旧冰冷。
考官们仍是面无表情,卷子被迅速分发到每一位学子手中。
张谦深吸一口气,接过卷子,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卷首。
然而,映入眼帘的标题,却让他瞬间愣住。
只见卷首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逻辑题》!
逻辑,这......这是什么?
‘逻辑’一词最早可以追溯到一个希腊词,是舶来词汇,大庆本土没有。
李彻之所以还用这两个字,就是不想让学子们知晓这个词的本义,从而推测出接下来几道题的答题方法。
反正这几道题都算是附加题,答不上也不影响成绩,但答上了肯定会获得更高的成绩。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疑,急忙看向第一题:
【点燃十支蜡烛,吹灭其中四支,最后还剩几支?】
张谦的眼睛瞬间瞪大,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傻了。
这......这算什么问题?!
十支蜡烛,吹灭四支,自然是剩下六支燃烧的,这有何疑问?
难道陛下和学官们连如此简单的算数都会弄错?
还是说,这其中隐藏着什么他无法理解的深意?
张谦的第一反应是荒谬,甚至怀疑是不是卷子印错了。
可抬头四顾,只见周围其他学子也大多面露愕然、困惑的神色,有人甚至开始抓耳挠腮。
显然,大家的题目都是一样的,完全超乎想象、脱离经史子集。
考场内原本肃穆的气氛,瞬间开始躁动起来。
唯有那些巡场的考官和学官,依旧面无表情。
学官甚至出言呵斥:“肃静,安心答题,不会的就空着,看下一道。”
张谦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他继续思考,将题目读了一遍,又一遍,额头开始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点燃十支蜡烛......吹灭其中四支......最后还剩几支?”
字面意思简单到令人发指,可正因如此,才更显得蹊跷。
这一刻,什么圣人之言,什么经义阐发,似乎都派不上用场。
这等题目考验的就是最原始的观察能力,看考生能不能打破常规思维的能力。
在相隔数个考场外,林清源同样看到了这道题,只是微微一愣,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上面考官看到这一幕,顿时瞪了过去。
但见林清源一边看卷一边笑,还以为这孩子被考疯癫了,只是默默摇了摇头,便不再理会。
林清源自然不是疯癫了,恰恰相反,他之所以发笑,是因为在这道题上看到了自家师父的影子。
鬼谷学派非儒非法,乃是纵横家,而纵横家最擅长的就是诡辩之术。
诸如战国时期名家学派提出‘白马非马’的观点,乃是师父最喜欢研究讨论的话题。
而这道蜡烛题虽然诡巧,但比‘白马非马’还要简单不少。
他从容地提起笔,在答纸上直接写下‘四支’这个答案。
旋即看向下一题。
这一次,林清源笑得声音更大了。
有趣有趣,这位陛下当真有趣,怪不得师父让我等下山辅佐他。
若非知道不可能,林清源甚至会怀疑,这位陛下是不是自己的师伯、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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