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钱师自己不让说?
心痛、无奈、悲伤的复杂情绪冲上心头,使得李彻的眼眶微微发热。
是了,这的确是钱师能做出来的事。
那个倔强又体贴的老人,总是怕给他添麻烦,总是想把所有事情都自己扛着......
便是李彻已经成就了帝业,这位授业恩师也从未他他提过任何要求,只是默默地在背后支持着。
但,这并不能完全平息他的怒火!
御医的职责是护卫君臣健康,岂能因患者要求而隐瞒病情?
此风一开,后患无穷!
“糊涂!愚蠢!”李彻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目光再次扫过那群御医,“即便钱师有令,尔等身为医官,难道不知轻重缓急?不知欺君之罪?”
“此事,朕回头再与你们算账!”
说罢,不再理会身后噤若寒蝉的众人。
李彻平复了一下心绪,放轻脚步,朝着飘出浓重药味的正房走去。
门口的仆役侍女早已跪了一地,无人敢拦。
李彻穿过略显昏暗的堂屋,空气中弥漫着老人房中特有的陈旧气息,里间的房门虚掩着。
他轻轻推开房门,更加浓烈的苦涩药气扑面而来。
屋内陈设极为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书架而已。
窗户半开,光线勉强透入,照在床榻之上。
床上,一个枯瘦的身影静静地躺着,身上盖着厚重的棉被,却依然显得单薄。
花白稀疏的头发散在枕上,面容苍老而平静,双目紧闭,唯有鼻翼间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生命尚未离去。
床榻边,一名御医正小心翼翼地将老人的手放回被中,转身见到皇帝进来,吓得就要跪倒。
李彻抬手制止了他,所有动作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床上老人的安眠。
他慢慢走到床前,凝视着钱斌衰老了许多的面容,喉咙一阵发紧。
最终,李彻缓缓在床前的踏脚上坐下,这个姿势让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一个守在师长病榻前的学生。
他犹豫了一下,随后轻轻握住了老人枯瘦如柴的手。
那手冰凉,几乎感觉不到温度。
“钱师......”李彻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明显的哽咽,“弟子来看您了。”
床上的钱斌毫无反应,呼吸微弱而绵长。
跟进来的李霖、秋白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屋内静得可怕,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更衬得此间死寂。
李彻握着老师的手,低着头,心中一片冰凉。
这个在他最需要帮助时伸出援手,在他迷茫时给予指点,在他遇到阻力时默默支持的人,难道真的就要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去了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钱斌紧闭的眼皮,忽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随即,白色睫毛颤动起来。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一双阅尽沧桑的眼睛,极其费力地睁开了一条细缝。
微弱的光线映入眼底,他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才勉强将焦距,对准了床前那个模糊的身影。
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轻轻响起,却让李彻浑身一震:
“殿......下......?”
不是‘陛下’,是‘殿下’。
那是李彻还是皇子时,钱斌对他的称呼。
这一声,瞬间击穿了李彻的心防,他握紧了那只冰冷的手,眼眶霎时通红。
“老师......是我啊,我是你的学生,我回来了。”
李彻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那一声久违的‘殿下’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李彻记忆的闸门,也将他从皇帝的威仪拉回了昔日学生的身份。
钱斌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李彻脸上,似乎是在确认眼前穿着龙袍的人,是否真的是记忆之中,那个在奉国简陋书房里,对着一堆算筹和图纸苦思冥想,眼睛发亮的年轻藩王。
渐渐地,老人深陷的眼窝里漾开慈祥之意,如同冬日将尽时最后一点温暖的阳光。
“你......忙......”钱斌的嘴唇又动了动,声音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点,却依旧气若游丝,“何必,急着回来......老夫......无碍的。”
李彻看着老师枯槁的面容,心如刀割。
无碍?这哪里是无碍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老师,您.......您为何要瞒着我?为何不让御医告诉实情?”
钱斌没有立刻回答,他积攒了一会儿力气,这才开口。
“老夫......这一辈子啊......”他断断续续地说,目光有些涣散,“没做几件事......虚度了......许多日子......”
“便是给皇子们......当老师......”他喘息了一下,继续道,“也当得......不好,那些天潢贵胄......谁耐烦听一个......老学究......唠叨算学之事。”
钱斌看向李彻身后的李霖,笑着道:“燕王殿下,便是......最不爱学的那个。”
李霖憨笑了一声,挠了挠脑袋,眼中也带着泪花。
钱斌的声音越来越轻,却仿佛带着李彻一起回到了多年前的皇家学堂。
小小的李彻,总是默默地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与其他皇子格格不入。
唯有当那位不苟言笑的钱师讲解算学时,那双总是疏离淡漠的眼睛里,才会迸发出专注明亮的光芒。
“唯独......记得......”钱斌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李彻脸上,那里面盛满了温柔,“殿下您......是皇子中......最认真听讲的......小小的一个人......坐在角落......看着我......那眼神......亮晶晶的......”
李彻的喉咙哽住了。
他记得,他当然记得。
那是原主灰暗压抑的童年时代里,为数不多能让他感到趣味的时光。
钱斌那时讲解的只是基础的算术,但其中蕴含的逻辑之美,却为小小的李彻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小窗。
“再一晃啊。”钱斌脸上的笑意深了些,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您就......长大了......要去就藩了......去那苦寒的......奉国......”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调侃:“本想着......你我师徒......缘分尽了......再无瓜葛......”
说到这里,他竟短促地笑了一声,带动胸腔传来哮鸣:“没想到......你这......臭小子......竟然把老夫......绑去了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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