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在人为不是吗？总有其他方法。万一长公子不在了呢？”赵高眯起眼睛，压低了声音说。
“你在说什么！”
原本微醉的李斯一听见赵高这话，顿时吓得打了一个激灵，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赵高，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想要弑君吗！”
“你信不信我立刻让人把你抓起来！”李斯瞪大眼睛看着赵高。赵高却显得很无所谓。
“没什么，老奴贱命一条，死了也就罢了，而且到了黄泉路上有左相一家相伴，也就不孤独了，左相你说是吗？”
“今天的这番话，若是传到陛下耳中，左相认为陛下会不会对您产生猜疑？尽管陛下这两年不再亲政，难道你真的以为陛下手中的屠刀钝了吗？”赵高冷冷地说道。
“你这是在威胁我！”李斯怒吼道。
赵高摇摇头说：“老奴并非是在威胁左相，而是在帮助您。目前一切都尚未定论，还存有变数，但若是一切尘埃落定，那就无法挽回了。所以，请左相三思！”
站起身怒视赵高的李斯沉默不语。正如赵高所说，
如果真是扶苏登基，可能都不用等他正式即位，他还有命在吗？
假如陛下真的打算扶持扶苏，会不会提前铲除扶苏即位的障碍？三年前，他提出焚烧书籍、活埋儒生，惹恼了天下的儒生和各家学派。
即使是被贬职回家，那些人会放过他吗？答案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李斯慢慢坐回了座位。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只要扶苏登基，他必死无疑！
看到李斯缓缓坐下，赵高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重了。“看来左相是想通了。”赵高缓缓开口说道。
李斯抬起头看了看赵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李斯的话刚落，赵高便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放在了李斯的桌上。李斯低下头拆开密信。
“皇上命令扶苏回咸阳准备春天的祭祀，估计很快就要回来。从云中到咸阳沿途一片荒凉，想探知扶苏的回归路线应该并不难！”
“我们可以派人埋伏在中途，伏击扶苏。只要他回不到咸阳，一切就自然不成问题了！”赵高淡淡地说。
虽然这计谋并不高明，却相当简单且有效。确实，只要扶苏死在路上，他就无法继承皇位。但李斯明白，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扶苏是长公子，现在在蒙恬军队中，蒙家人忠于扶苏。如果他贸然返回，蒙恬肯定会派出精锐部队保护，你们真的有把握吗？”李斯抬起头问道。
“这不重要！”赵高不以为意地说：“即使我们无法除掉扶苏，只要把这件事嫁祸给别人就行！”
嫁祸给别人？“谁？”李斯问。
“嬴翊君，苏牧！”赵高缓缓吐出这五个字。苏牧？李斯眉宇微挑。
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赵高的用意。
传言苏牧是始皇的私生子，有很大的可能在未来继承皇位。现在扶苏返回，苏牧为了争夺未来皇位，极有可能派人在路上截杀，这一点在外人看来完全是合理的。然而......
这只是在外人看来而已。
即使是赵高也不知道苏牧并不是嬴政的私生子。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恐怕也只有李斯和嬴政自己了。
想到这里，李斯微微摇了摇头，“此计不妥，皇上不会相信的！”
赵高笑了，“丞相多虑了，皇上信不信不重要，只要我们不留下把柄，让长公子扶苏相信就好了！”
“扶苏不可能不知晓苏牧的存在，只要他相信了，必然会和苏牧相争。一个是扶苏，一个是苏牧，两个人都与丞相对立，这不是一石二鸟之计吗？”
“而且只要拖延一段时间，大局就有望！”
说着，赵高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似乎是块手帕。
赵高将手中的 ** 帕放在李斯面前的桌上。手帕上绣有一只金色的神鸟。
一看就知道这是宫廷中的物品。李斯不知道赵高突然拿出这个有什么意义，于是仔细观察了一番。
在李斯的目光下，他似乎在手帕上发现了暗红色的印记。
赵高在一旁解释道：“这是皇上使用的东西，上面的暗红是血迹。”赵高这么一说，李斯立刻瞪大了眼睛，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是皇上用过的手帕，而且还有血迹！这意味着什么？
“皇上的身体......”李斯惊愕地看着赵高。
“丞相也知道，皇上的身体在琅琊郡时已经大不如前！”“今天早上开始，皇上频频咳血，而且无人知晓！”
“皇上这么急于召回长公子扶苏，很大可能与此事有关。因此，我们只需拖延一些时间就好！”
“这样做既不对皇上不利，也不对大秦造成损害，一切都是为了大秦着想。我相信丞相能够理解我们的苦心吧！”
李斯的双眼紧紧盯住眼前那块玄色手帕以及其上的几点血渍，内心难以抉择。
思考着，李斯轻轻摇了摇头，心想：选择？
还有得选择吗？
就算不站在赵高那边，一旦事情败露，他能置身事外吗？从赵高今天踏入他府邸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卷入这场漩涡了。
想要脱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即便是现在捉住赵高，将他送到嬴政面前，难道嬴政就不会猜疑他吗？
就算嬴政不会怀疑他，但若是扶苏继位，自己一家人恐难逃劫难，甚至尸骨无存。
不仅仅是他们一家会面临这种命运，他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包括他所建立起的秦法，也将化为乌有。
他毕生的努力是为了建立一个法治国家。
若他逝去，以其对诸子百家的态度，他的一切都将被抹去。
甚至法家也难逃 ** 的命运。
想到这里，李斯不禁望向厅外那漆黑一片的夜空，那漆黑如同前路般黑暗、迷茫，没有尽头！
收起赵高的密信与那块玄色手帕，李斯的目光渐渐转向赵高，“今日所为，非为了我！”
“我李斯死不足惜，唯法律不可亡！” 李斯缓缓说道。
赵高听后笑道：
“左相毕竟是左相，小臣钦佩！”
……
尾声
阴山之外，是犹如黑色长龙般横亘在大秦边境的长城。相比之下，云中郡此时更为寒冷。
北风呼啸而过，但站在寒风中的秦军士卒却稳如铁塔。
蒙家军纪严明，尽管外界温度极低，但每个哨兵皆恪尽职守。
长城外暴风雪肆虐，然而长城之上积雪却已清扫得干干净净。
一串沉着有力的靴印出现在长城的台阶上，黑红战甲映入眼帘，战甲上有繁复的花纹。
蒙恬头戴铁盔，握住腰间剑柄，肃容走上长城。
每日定期巡视长城是蒙恬的必行之务，春去秋来，风雨无阻，十年如一日。
正因如此，长城内的土地上未闻匈奴马蹄声达十年之久，蒙恬亦十年未离此地半步。
见到蒙恬登上城楼，每一位士卒都挺直腰背，胸膛高挺。在他身后，跟着十几位披甲将军。
从城门直至城下的这段路途中，蒙恬全程沉默。尽管他没有言语，每位士兵看待他的眼中皆满含狂热之情！
秦国崇尚武力。
而这三十万驻守云中郡的将士们，无疑是地道的秦国之士。
生于斯，长于斯。
蒙家在军中的威信一向甚高。
秦国统一天下后，蒙恬率领军队击溃匈奴，令他们退居河套以北，不再敢轻易南犯。
强大的匈奴骑兵在蒙恬率领的三十万大秦精锐的攻势下，被像丧家之犬一样赶出了阴山！
世人常常谈论修筑长城导致了多少人死亡，但很少有人知道，每年匈奴、东胡、大月氏、羌族等北方民族南下入侵时又会造成多少伤亡！或许对于楚地、齐地和中原地区的民众来说，蒙恬是个魔鬼，但在边疆人民心中，他却是他们的救星。
刚巡视完一段城墙，蒙恬准备策马前往下一个巡逻地点。尚未上马之际，远远有一骑奔来。
“禀大将军，长公子邀请您迅速返回，有要事与您商量。”骑兵靠近后对蒙??恬说道。
“嗯，我知道了。”
蒙恬回望身后的一众将士：“继续巡逻，虽然阴山已封闭，但仍需防备匈奴的偷袭。”
“遵命！”
将领们应声后目送蒙恬骑马返回营寨。在秦军大营的主帐内，扶苏手中紧握一封信件。
这已不是扶苏第一次见到纸张，但他仍认为这一发明非常伟大。而此刻，信纸上所写的内容让他无比激动。“长公子。”
身披寒霜的蒙恬从营帐外走进。
扶苏见到蒙恬立即起身。
“长公子急于召末将回来，不知有何要事？”蒙恬问道。
扶苏满脸喜悦地注视着蒙恬，将手中的信递给他。“蒙恬，父皇给我来信了，是父皇的亲笔信！”扶苏激动地说。
蒙恬听到这话也愣了一下，旋即面露惊喜，低头阅读信上的内容。
“果然是陛下的字迹，恭喜公子！”蒙恬兴奋地对扶苏拱手施礼。扶苏在营帐中来回走动了几圈。
“三年了，父皇终于让我回去了，我又能在父皇身边听教诲了！”
扶苏有些激动地说：“原本我以为这辈子都要留在云中郡，如今父皇身体日渐不佳，我作为人子却无法侍奉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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