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噬着大地，深渊的意志在现实中狂暴地涌动。火焰舔舐着人类最后的防线，
昔日繁华的城市已化作焦土，文明的碎片在战火中消散，污浊的迷雾笼罩天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人类无处可退。
沈望坐在指挥帐篷里，目光落在面前那张被血污浸透的地图上。
无数座曾经辉煌的城市，如今都被黑色印记覆盖——沦陷，死亡，终结。自深渊降临以来，
战争的每一天都在不断重塑这个世界，而今天，这一切即将迎来最终的结局。
终焉倒计时，九分钟。
他轻轻地笑了，低沉沙哑，透着一丝自嘲与疲惫。
他缓缓摘下军帽，皱纹深刻的额头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手指摩挲着胸口那枚几乎辨不出字样的红色星星的徽章，那是他五十年前站上战场时的信念，如今仍然紧贴着他的心脏。
这一次，恐怕是最后一次佩戴它了。
帐篷外，理智塔的微光摇摇欲坠，那是人类最后的堡垒，黑暗的潮水正在步步紧逼。
寥寥无几的接线员仍在坚持，然而更多的战士已经摘下耳机，放下报告，拿起武器走向战壕，他们的战场不在纸面，而在血肉之中。
沈望低头扫过桌上的电报，字迹斑驳，但内容依然清晰。
——六座理智塔已被摧毁。
——幸存者不足百分之二。
——撤退已无可能，准备战至最后一人。
他轻轻点了点头，平静地接受了这份最终战报。
“将军……”警卫员站在帐篷门口，声音微微颤抖，双眼布满血丝，军装破损不堪，血迹凝固在衣角。
沈望抬眼看向他，等着对方开口。
“……还需要继续指挥吗？”
沈望缓缓站起身，望向帐篷外那片燃烧的战场，缓缓摇头。
“没有需要指挥的战斗了。”
他解开了指挥服的扣子，将它缓缓脱下，换上那件已被岁月磨损的旧军装，那是他真正属于战场的衣裳。
泛黄的布料上留着往昔战役的痕迹，破损的衣角诉说着无数次的生死，但他依然将它整理得整整齐齐。
“有生之年还能战死沙场……真是上天眷顾。”他低声笑了笑，随手抄起一把步枪，阔步走出帐篷。
战壕里，硝烟弥漫，血肉横飞。人类士兵们已无路可退，有人扔掉打空的步枪，抄起工兵铲撕碎怪物的喉咙；
有人双臂折断，依旧用牙齿撕咬敌人的血肉。他们已经不再幻想生还，他们只想带走更多的怪物。
他们早已接受了命运，但不会接受屈服。
“将军来了——！！”有人在战壕里大吼，声音带着血与疯狂。
所有人回头，看见沈望迈步走来，步枪稳稳抬起，瞄准，扣动扳机。
一发精准的子弹撕裂怪物的头颅，黑色的脑浆四溅，他的动作从容而精准，如同他在无数战场上所做的一样。
“他妈的，打到底！！”一名士兵怒吼。
“杀光这群怪物，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还有一分钟，我们就能死了。”
“哈哈，兄弟们，死前喝口水，谁还有？”
“靠，能不能死得英勇一点，喊个口号啊？”
“好！”
“人类——不灭——！！”
破碎的旗帜被高举，燃烧的战场上，人类的怒吼响彻天际，在深渊的黑潮中点燃了最后的光。
他们明知自己即将覆灭，却仍然高举武器，以最绝望的战斗迎接终焉。
深渊的怒吼震动大地，怪物的浪潮如洪水般淹没了战壕，撕裂着人类最后的防线。
沈望站在战场的最后一线，仍然沉稳地射击，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地带走一个怪物的生命。
可是，枪膛已经空了，他的手中，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
他沉默了一瞬，深吸一口气，枪口缓缓抬起，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如果无法战胜深渊，那便不让深渊带走他的灵魂。
他的手指搭在扳机上，嘴角浮现一丝轻微的微笑。
“人类……战至最后一刻。”
轰——！
战场的前线，怪物浪潮突然停滞。
起初，人们以为是错觉，或者是深渊在酝酿某种更可怕的攻击。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异样。
战壕中的一名士兵眨了眨满是血污的双眼，瞪大眼睛看着前方，声音因惊愕而颤抖：
“等一下——它们——它们在变慢？！”
这句话如同一道雷电，瞬间劈开了战场上的绝望。
士兵们下意识地看向前方，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的理智几乎崩溃——
深渊的怪物正疯狂地嘶吼，扭曲的肢体剧烈抽搐，黑色的血液从它们的眼窝、口腔、皮肤的裂隙中喷涌而出。
那些一直以来无视痛苦、无惧死亡的怪物，此刻竟然在互相撕咬，在挣扎，在溃烂，在逃跑！
空气中，曾令人窒息的低语不见了。
深渊的低语……消失了。
这不可能！
沈望的手指仍停留在扳机上，他愣住了，看着眼前的怪物潮像潮水般倒退，它们的哀嚎响彻整个战场。
所有人类士兵目瞪口呆，没人敢动，也没人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干涩，仿佛用了全部力气才吐出这几个字。
通讯频道里，突然传来一道沙哑而急促的声音，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狂喜——
“将军！！”
“断界者营地！！”
“安洁莉娜的电报——前线已经确认！”
“我们，成功了！！”
静寂。
整个战场陷入死一般的沉默，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不敢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成功？
什么成功？
可这里是理智塔之下，深渊的力量已经被彻底屏蔽，它无法影响人类的思维，它不能制造幻觉。
那么——这是真的？
他们真的……赢了吗？
沈望站在原地，手微微颤抖，他的步枪仍紧握在掌心，可是他再也不需要扣下扳机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活着听到“胜利”这两个字，可如今，它如此真实地回荡在他的耳畔。
下一秒——
欢呼，宛如炸裂的雷霆，瞬间席卷整个战场。
“万岁！！！！”
“人类胜利了！！！！”
“我们活下来了——！！”
枪声停歇，刀剑垂落，士兵们相拥而泣，痛哭着、狂笑着、瘫坐在地上，喘息着、颤抖着。
他们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出这世上最值得高呼的字眼——胜利。
沈望缓缓地放下枪，抬起头，看向天空。
深渊的阴影仍未完全散去，但它已经开始崩溃。
乌云在裂开，黑暗在消退，残存的理智塔光辉逐渐扩散，映照出一片模糊的晨曦。
他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可迎来的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消息。
他的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了一个疲惫却释然的笑容。
——人类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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