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设在御花园。
周子谦借着更衣的由头溜到回廊，远远望见苏悦和梁君泽坐在末席。
梁君泽正为苏悦布菜，动作优雅得体，丝毫看不出他只是来自一个小县城里
\"七弟好手段啊。\"
大公主周明澜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她今日穿着象征嫡长身份的明黄宫装，发间九凤钗振翅欲飞：\"本宫竟不知，你与苏修撰交情这般好。\"
周子谦缩了缩脖子，作势要咳：\"大皇姐说笑了...咳咳...我只是...\"
\"行了。\"周明澜突然压低声音，\"三弟往太仆寺运私盐的事，是你透给御史的吧？\"她丹凤眼里精光闪烁，\"合作如何？你帮我盯住老三，我保你...\"
\"大皇姐！\"周楚凡的声音插了进来，他笑嘻嘻地挽住周明澜的手臂，\"皇祖母找您呢，说是要商议秋猎的事。\"
支走周明澜后，周楚凡迅速塞给周子谦一张纸条：\"阿宴哥让我给你的。\"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酉时，废井。
宴席正酣时，几位公主开始了才艺比试。
这是寿宴的传统，也是展示继承人能力的舞台。
二公主周明玥挥毫写下\"海纳百川\"四个大字，笔力遒劲如龙；四公主周明瑾则抚琴一曲《鹤冲霄》，技法娴熟得让乐府司的乐师都自愧弗如。
\"儿臣愿舞剑助兴。\"三公主周明璃突然起身。她生父是武将之后，一柄软剑使得出神入化。
剑光如练间，周子谦注意到她频频看向末席——那里坐着刚升任兵部郎中的陈大人，正是苏悦在濮阳治水时的副手。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七弟觉得三姐剑法如何？\"五公主周明瑗不知何时凑过来，亲昵地递上块杏仁酥，\"听说苏大人的二夫君曾是江湖中人...\"
周子谦接过点心却不吃，只是羞涩地笑：\"我...我不懂这些。五皇姐若好奇，不如直接问宁亲王？小凡跟苏府更熟些。\"
一句话把烫手山芋扔给了正在太上皇身边撒娇的周楚凡。
五公主悻悻离去时，周子谦瞥见她袖中落下的香囊——绣着工部侍郎家的徽记。
果然，公主们拉拢朝臣的动作比他想象的更露骨。
\"宁亲王近来气色甚好。\"大公主周明澜执起鎏金酒壶，亲自为周楚凡斟了杯琼浆，\"听闻上月截获了北狄密探，皇妹在兵部都听说了您的英明。\"
周楚凡指尖轻抚杯沿，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谦逊：\"大皇姐谬赞了，不过是阁中官员尽忠职守。\"他余光瞥见三公主周明璃正向这边张望，故意提高声调，\"倒是三皇姐在陇西治水有功，该敬您一杯才是。\"
三公主果然被引了过来。
她腰间软剑随着步伐轻晃，剑穗上坠着的正是周楚凡上月\"偶然\"遗落的和田玉佩。
\"小凡。\"三公主亲昵地换了个称呼，\"母皇前日还夸你整顿宗人府有方，说男子中难得有你这样的才干。\"
这话明褒暗贬，既抬了他在女帝心中的分量，又刺了下他男子身份。
周楚凡笑容不变，从袖中取出个锦盒：\"正要请教三皇姐，这西域来的剑油可还入眼？\"盒中琥珀色的膏体散发着松香，正是三公主寻访多时的珍品。
\"宁亲王这是在讨好谁呢？\"二皇子周子琰突然插进来，鎏金酒盏不轻不重地磕在周楚凡杯沿，\"皇祖母的寿宴，倒成了你收买人心的场合？\"
殿内霎时一静。
几位公主默契地退后半步，等着看这场龙争虎斗。
周楚凡不慌不忙地抿了口酒：\"三皇兄说笑了。\"他指尖在案几上轻叩三下，侍立远处的侍卫立刻捧上个卷轴，\"这是上月查获的私盐案卷宗，正想着明日呈给三皇兄过目——毕竟，涉事的漕帮头目，似乎是您外祖家的表亲？\"
周子琰脸色骤变。
他没想到这个堂弟，竟能当众给他如此难堪。
\"宁亲王好大的官威啊。\"五皇子周子瑗阴阳怪气地帮腔，\"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才是...\"
\"小五。\"四皇子周子瑾突然打断，温和地拍拍周楚凡的肩，\"楚凡别往心里去，你二哥多喝了两杯。\"
他转向周子琰时，眼神却冷了下来，\"皇祖母最讨厌宴席上闹事，你忘了三年前老六是怎么被罚去守皇陵的？\"
\"小凡，来。\"太上皇突然招手，指着身旁空出的席位，\"给哀家说说，前日你审的那个贪墨案。\"
这殊荣引得满座哗然。
周楚凡恭敬地跪坐在绣墩上，声音不卑不亢：\"孙儿只是按《大茗律》办事。那县令克扣河工银两，致使堤坝失修...\"
他条理分明的汇报让女帝都不禁侧目。
谁能想到，这个在苏府为口吃食能打滚耍赖的少年，谈起朝政竟如此老练？
\"好！\"太上皇拍案称赞，转向女帝，\"皇帝啊，咱们小凡比那些尸位素餐的强多了。哀家看宗人府那摊子事，以后就全交给他吧。\"
女帝听到太上居然自称“哀家”了
这是要放权了？
但看到太上皇如此看重周楚凡
女帝笑容有些僵硬：\"母后，楚凡毕竟...\"
\"毕竟什么？\"太上皇锐利的目光扫过几位公主，\"男子就不能办事了？\"
周楚凡适时地露出惶恐之色：\"皇祖母厚爱，孙儿只怕...\"
\"怕什么！\"太上皇将腰间玉佩解下赐给他，\"哀家看谁敢说三道四。\"
女帝太了解她这个母亲，她不是真的看重周楚凡，而是想弥补她逝去的皇姐吧
真是可笑，人死了反而重视上了
宴席将散时，周楚凡\"偶然\"与三公主在回廊相遇。
\"剑油好用吗？\"他笑吟吟地问，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
周明璃指尖抚过剑穗上的玉佩：\"西北马场的批文，明日会送到你府上。\"她顿了顿，\"我要漕帮三成干股。\"
\"两成。\"周楚凡从袖中取出张地契，\"加上这个，够换您袖子里那份弹劾我'牝鸡司晨'的折子了吧？\"
三公主瞳孔微缩。她今早才写好的奏折，怎么...
\"皇姐别紧张。\"周楚凡将地契塞进她剑鞘，\"我的的眼睛，从来不止盯着宫外。\"说罢行礼告退，玄色亲王服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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