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公子长身而立站在房间内，顺着棠美人的方向侧眸朝门口看去。
郎中是认识他的，远远一看到他就焦急的奔了进来，刚要行礼，被穆公子用眼神制止了。
“太，穆公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让您平时多注意身体，不要太操劳，您……”
穆公子压了压眉心，打断了郎中，“不是我。”
他侧了个身让开视线。
郎中这才注意到病床上的少年，少年身子骨似弱柳扶风，没有多年的消瘦都落不出这幅羸弱的身骨。
这位郎中名李，字达旭，祖上就是南渊出了名的名医，他又在江湖中行医多年，什么离奇的事都见识过，就更别提见识过那些有龙阳之好、专门喜欢在府中养漂亮少年的老爷们了。
这小公子模样生得漂亮，眼神又倔，郎中只多看几眼大概心里就有了个底，“平时没吃饱过饭？”
“偶尔……有……”清宵情绪突然有些急，气喘得厉害，说几个字就压抑着低咳一声。
他眼皮子半阖着，漂亮狭长眸子低垂着，长睫微微颤动，加上这断断续续的干到沙哑的嗓音——
无声胜有声，让人不由脑补了一出他过去的悲惨遭遇。
惹得郎中都不由压低了声音跟他说话，生怕惊扰了他。
更别提爱美人心切的棠美人了，站在一旁看得也跟着紧张，“你慢些说，不急。”
“要喝水吗？”棠美人没伺候过人，可这比花娇似的清宵美人能让人轻易破了例。
她倒了杯水要喂给他，只是刚拿到床边，就被郎中劫走了。
对上棠美人疑惑的目光，郎中老态龙钟的声音咳了一声，“这公子病得重，还是老夫来吧。”
棠美人“哦”了一声，也没觉得不对，心想可能郎中觉得其他人毛毛躁躁，怕呛着了清宵美人儿吧。
清宵被丫鬟扶起身喝水，郎中看着他慢慢的喝完了，才暗自松了口气。
这小公子虽然气色差了些，可这模样真的是生得一等一的好，肤白五官精致，也难怪太子殿下会对他动了心——
不仅特地请来帮忙看病，就连旁边这绯红裙子的姑娘刚才想要照顾这小公子，太子那眼神都冰冷刺骨。
郎中早就听说殿下不喜欢女子，身边又都是男人跟着，现在不过稍作联想了一番，就猜出了“一二”。
难怪太子一直看不上京城中的小姐，原来是喜欢这种生得漂亮的小公子。
郎中给清宵开药，穆公子压迫的目光盯着他正在写的药单，逐字的认真看，像是生怕他漏了什么。
这……实在让人很难不多想。
郎中稳住心态，加快了速度写完，把笔墨放好，将药单交到他手里。
穆公子接过后又一一检查了遍，“这些够了？”
他想起早上那谢郎中也是开了药，却不成想开的药不够仔细，把人的病情都拖重了。
“老夫给这小公子开的疗伤的药都是极好的上等药，只要按时用药，不出一月小公子便能痊愈了。”
一月……
穆公子蹙起了眉，“不过是些外伤，为何要一月？”
郎中理解他急迫的心情，叹了口气，“这小公子的伤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加之气血又虚，要好也不是马上就能好的。”
这么重的伤，换别的郎中可能都得养上两三个月才好。
“既如此，开些补气血的膳食给他。”
“这……”郎中没想到他说开膳食就开膳食，那语气好像在商量几文钱的东西似的。
他为难的看着穆公子，“补是能补，可您也知道，这补气血的膳食在南渊稀缺，不管是人参还是……”
穆公子知道他什么意思，嗓音极淡：“需要什么，派人去我府上取。”
南渊的气候不适合很多药膳的生长，这些往往价高又难得。
不过平时送这些东西来东宫的人多，他极少用得上，现在不用也是搁置着，不知要留到何年何月。
穆公子这轻描淡写的话，不止是郎中惊讶，棠美人也倏地睁大狐狸媚眼看过去，“没想到穆公子人那么好！”
滴，好人卡一张！
“……”，穆公子听着她这话，怎么听都觉得不像是夸奖。
什么叫没想到他人那么好？
“唔”，棠美人听到他把这些上好的药膳说送就送人，一下子也被勾得心痒痒。
一支小人参、小灵芝在药铺得卖上百两，若是东宫上好的大人参、大灵芝拿去卖，可不就至少能卖个几百两？！
棠美人狐狸媚眼滴溜溜的盘算着，葱白的指尖抚上额角，突然又开始柔弱得似抚柳了，“哎呀，头又有些疼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怎么那么容易头晕目眩呢？”
“听说人参是最适合女子养气血的，也不知要吃上几支上好的大人参，会不会管用些……”
穆公子看着她矫揉造作的姿态，语调漫不经心的，“药铺出门右转。”
就是让她自己买的意思。
棠美人柔弱的身姿险些要站不住，好在小手扶着床栏才堪堪支撑着，她掩下眸底的可怜莹莹泪花，“小棠不过是一介青楼小女子，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养这么多姑娘，还，还是算了吧，疼就疼些，忍着总能过去……”
她嘤嘤啼啼的抹了抹泪，可穆公子好像是冷了心，始终不为所动，“……”
“清宵”，棠美人轻唤清宵一声。
清宵被身上的伤口疼得意识有些模糊，可听见她低唤他的声音，他还是艰难的掀了掀眼皮，看到那张本来妖惑现在却可怜兮兮的小脸，他精致的眉骨柔了几分。
“我没事，不过是些外伤……”
少年干哑嗓音透着逾越年龄的成熟，眸底原本的倔强和矜傲褪去，抬眸看向穆公子，“可以把我的人参给她吗？”
“待我病好了，可以去你府上当差……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棠美人本来还想和清宵上演一场卖艺卖锅卖铁的苦情戏，却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些，微愣了下。
脑海中又晃过刚才在迎棠院门口时，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少年——
明明已经奄奄一息，却始终冷目倔强得不肯服软。
刚才这番低眉敛目的话，怎么听也不像是他会说的。
去狗太子府上当差……还不如去隔壁青绾楼卖艺来得划算呢。
棠美人下意识看向穆公子，想看他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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