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吴子越是个多数时候眉尾都下落的人，这点让这个青年看起来人畜无害，十分谦和。
在现实中交往中，他确实也是这番性格，搭配有些无辜水润的杏瞳，有时候能引起别人的保护欲。
他的粉丝也多是姐姐粉妈妈粉，总是用关怀的语气让他多睡觉多休息，不要太劳累。
每次吴子越听到这些嘱咐都有些厌烦。
她们是巴不得他没活动没工作吗？
他古早选秀节目出身，但国内舞台做得不好，没有专业打歌的一套流程，团里十几个人，就算从电视节目走到最后，也依然在圈内算小杂鱼。
节目结束后出了张专辑，便没了露脸机会，只能在线下现场进行商演。
电视台马上着手创办下一个节目，他们只短暂地浮出水面，就又沉入海底。
后来，电视台拍自制剧，从这些队员里挑选了三个去演戏，以他的形象本是能选上的，毕竟当时人气在队内也在前列。
可惜因为有个队员陪选角导演滚了床单，吴子越最终失去了机会。
队内成员有陆续解约离开的，他熟悉的一个大哥就回去开了家炸串店，把这些当成一场梦。
吴子越年龄小，当初生活上受对方照拂，两年后特地去炸串店找他相聚，才发现对方失去化妆和舞台灯光，已经变得和普通人无异。
手粗糙起来，眼角一笑全是皱纹，啤酒肚也有了。
当初上舞台的照片放大印出来贴在墙上，给来吃饭的顾客看，当然个笑谈。
一旁是他怀孕的妻子，是个打工的普通人。
吴子越离开那儿的晚上，有些感慨。
队里有人借剧小小翻红，在参加其他综艺，继续出现在荧屏上，也有人像这位大哥一样再没有光芒，每天忙于奔波。
他不想成为后来者。
不想超越了那么多海选对手，最终还要承认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比起生活的风霜，陪一晚上算什么？
怕的不是潜规则，而是想潜规则，都没有这个机会。
何况，他本来也性取向不直。
打不过就加入这个大染缸。
功成名就之际，时间会把过往的来路，悄悄湮灭掉痕迹。
最难的一关是心理，这关都过了，往后他还怕什么呢？
从那天起，吴子越转变成了另一个版本的自己。
他要出人头地。
他要不再成为别人的陪衬，到哪儿都点头哈腰。
金钱大笔入账的那种感觉，才是安全感。
比任何东西都靠谱。
后来吴子越相处过几个金主，也有一些京城gay圈里的跑友，只要对方跟娱乐圈相关，他挺乐意交个朋友。
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
就是他们有些人玩得太大胆，让人有些烦。
去年他的旧金主对他腻了后，在一次聚会半开玩笑的，直接把他给了新金主。
新金主是寰宇影视的副总裁王宇高，跟一把手是叔侄关系，对方没儿子便提拔了自家侄子。
王宇高三十五岁，比他年长八岁，手头大方，指缝里随便漏点，就给他安排进一部剧当男二。
吴子越在圈内混迹多年，知分寸，从不作对王宇高很顺从，从不奢望不能得到的。
他只盼着在对方身边待的时间能长点，可以捞个电影角色。
就算以后分开，王宇高把他当成个长期跑友，偶尔需要了喊过来陪场，自己也有的赚。
过年时候，王宇高带妻女去亚太过冬，突然喊他，吴子越只得在剧组请了两天假，飞过去住在同一家酒店。
等对方妻女泡温泉之际，王宇高会过来找他。
结束后，王宇高赤着身靠在床头，夹着一根烟，看向手中持着的平板电脑。
“这个顾星池你认识吗？”男人看得时间久了，手中的烟灰落在腰际的棉被上，他将烟叼在嘴里，去将它们拍掉。
洗完澡的吴子越穿着浴袍走出来。
他脑海闪过危险的信号。
王宇高对别的男艺人感兴趣了。
提起这个顾星池，不得不让他想起之前闹出的烦心事，上次在翡达丽酒店跟一个跑友玩得过火，结果在洗手间被发现了。
当时他也听到了一些秘密。
吴子越跪上床，斜靠在床头，看向对方手里的屏幕。
是最近的新闻，关于粉丝豪掷百万抽奖的事。
配图是顾星池的照片。
上面的青年表情冷冷的，像是电影的剧照。
“是你喜欢的类型？”吴子越问道。
王宇高看了他一眼，有些想笑又忍住了，也不知道是看他吃醋觉得有意思，还是有些蔑视。
但他没表达出来，也懒得回答问题。
“以前没见过他。”
“新人，背后有人。”
“你怎么知道？”王宇高好奇，“他背后是谁？”
提到这点，吴子越有些难以启齿。
他被威胁要保密。
就因为听到了裴原野在洗手间想挖人。
当时因为坚持得时间太长，没忍住一动发出了声音，本以为他们赶紧离开了，结果是用诈，只是假意关门装作离开。
就算他跟那个灿星文化的音乐总监一直打手势不让继续，先暂时离开，对方还是色字上脑。
后来被酒店的人强行开门，摔了出来。
虽然自己全程挡住脸，立刻拿着衣服跑去隔间，但这事不光彩。
裴原野让他管好自己的嘴。
“你知道，但不想说？”王宇高等待的时间长了些，不耐烦，口吻也变冷。
吴子越有些纠结。
他不可能得罪眼前的金主，说不定对方一个不高兴，今天就是俩人的最后一天。
未来的威胁和今日就倒霉，他肯定要先紧着眼前。
而且自己只说顾星池，不提这里牵扯到的裴原野，那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王宇高是圈子内的人，就算说出去也是圈内的事，不会到大众面前。
到时候传来传去，谁知道说这事源头是谁？
既然是陪睡的，那就不可能没有一点风声，所以怪不到他头上。
“王总您得帮我保密，知道这事的不多，一说就知道是我漏的信，他背后是签的公司老板本人。”
王宇高不耐烦：“你是在讲废话吗？直接说答案能难为死你？你想让我再去查？”
一连串的反问，都很暴躁。
吴子越没敢拖延。
“恒星的，他是恒星家艺人。”
“冯晋？”王宇高了然，“不过他最近刚换了女友，这样，你帮我跟他搭个桥，把人介绍给我。”
“王总，您、您不要我了？”吴子越装作焦急起来，实则内心暗骂。
他都不认识顾星池，上哪儿搭这个桥。
“我知道，你们有共同话题，介绍个人不难，就是想请他喝个茶，聊聊天。”
王宇高重新看回平板，将已经烧到尾的烟屁股摁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
所谓的共同话题，大概就是都是出来卖的。
吴子越心底冷笑。
喝完茶就是约了。
而且王宇高没直接出击，大概率是在掂量自己，想见面后看顾星池的态度确定。
毕竟他只是个二把手，对方上任金主是恒星一把手，就算换了新女友，可能也跟顾星池保持些暧昧关系。
假如顾星池顾忌冯晋，不敢做出太出格的行为，但是一夜清什么还是可以玩玩。
王宇高已经在平板上搜最新资讯，跳出来对方要拍剧的事。
“哟，从电影直接转到电视，怕不是失宠了。”说完看向低头思考的吴子越。
“只要开出的条件好，没人能拒绝到手的利益，记得这事，尽快落实。”
拉皮条这事用“落实”一个词，还挺可笑的。
“如果……他不同意……”
试探的询问换来的只是一个凉凉的眼神。
吴子越知道，王宇高不喜欢听他假设这种他不喜欢听的事。
男人也没说什么，只继续看向平板。
“好像还是你那部剧，更方便了，你到时候骗也给我骗来，这么点小事做不好就滚蛋。”
吴子越垂下视线，沉默地跟着看他点开的一张张照片。
他想。
这个顾星池，还真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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