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统的特工,像一群嗅觉灵敏的猎犬,在淞沪的地下世界里,悄无声息地张开了他们的天罗地网。
王福泉,成了这张大网的中心。
他的茶叶店,每天从开门到打烊,外面总会有几个看似在闲逛、或者在喝茶、或者在拉黄包车的“路人”,用眼角的余光,死死地盯着店里的一举一动。
他每天的行踪,见了什么人,去了哪里,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汇总到程浩的办公桌上。
程浩每天的工作,就是对着一张巨大的淞沪地图。
将这些零散的情报,像拼图一样,一块一块地拼凑起来。
几天下来,一张以王福泉为核心的人际关系网络图,逐渐清晰起来。
“站长,根据我们这几天的跟踪监视,王福泉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行动队长指着地图上的几个标记点,向程浩汇报道。
“他每天除了在茶叶店里看店,主要就是去几个固定的地方。一个是法租界的一家洋行,叫‘德运行’,我们查过,是一家德国人开的商行,主要做进出口贸易。”
“另一个,是城南的一个旧货市场,他经常去那里淘一些旧书和旧家具。”
“还有就是几个固定的茶馆,和一些老茶客下下棋,聊聊天。”
程浩皱了皱眉:“就这些?”
“对,就这些。他几乎不和外人来往,生活非常有规律,就像一个退休的老头。”行动队长说道。
“不对劲。”程浩摇了摇头,“一个能操盘上千万资金的大买家,生活会这么简单?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站长,我们的人也觉得奇怪。所以,我们对他去过的这几个地方,进行了重点排查。”行动队长说道,“然后,我们就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说。”
“那个‘德运行’,表面上是德国人的洋行,但我们查了它的资金流水,发现有大量的资金,都是通过这家洋行,兑换成了美元和黄金,然后分批次地转移出去了。而且,这些资金的来源,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东亚兴业株式会社。”
“东亚兴业?”程浩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
这是日本海军在淞沪成立的一家公司,明面上是做进出口贸易的,但实际上,就是海军高层用来走私敛财的一个白手套。
负责人,是海军司令长谷直树的头号红人,是平田由布。
“是的,站长。”行动队长点头道,“我们还发现,王福泉每次去旧货市场,并不是真的去淘旧货。他是在和人接头!”
“接头?”
“对。他每次都会在同一个旧书摊前停留很久,和那个书摊老板,一边看书,一边低声交谈。我们的人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是,我们拍下了那个书摊老板的照片。”
行动队长又递过来一张照片。
程浩接过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
“这个人,我们也查了。”行动队长说道,“叫李全福,是个大学教授,主攻机械工程。七七事变后,学校停办,他就失业了,靠摆个旧书摊维持生计。背景看起来很干净。”
程浩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锐利。
一个红党嫌疑人,一个和日本海军关系密切的德国洋行,一个失业的机械工程学教授……
这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和事,现在,因为“黑市扫货”这件事,被串联到了一起。
程浩感觉,他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站长,最关键的发现,还不是这些。”行动队长深吸一口气,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我们的人,在监视王福泉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他和一个女人,有过一次非常短暂的接触。”
“女人?”
“是的。就在前天晚上,王福泉的茶叶店打烊后,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人,敲开了他的店门。两人在店里待了不到五分钟,那个女人就匆匆离开了。我们的人觉得可疑,就跟了上去。”
“跟到哪了?”程浩急切地问道。
“跟到了……特高课的家属大院。”
行动队长的声音,让整个雅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特高课?”程浩的声音,都变了调。
“是的,站长。那个女人,我们查清楚了。她叫浅田绘,是前任特高课课长浅田门二的女儿。她的丈夫,叫沈北,是特高课电讯组的一个少尉。”
程浩的脑子里,像是被扔进了一颗炸弹,轰的一声,炸成了一片空白。
红党、军统、日本海军、特高课……
现在,所有在淞沪有头有脸的势力,几乎都被卷了进来。
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倒卖物资”案了。
这背后,隐藏着一个足以让整个淞沪,甚至整个华中战局都为之震动的惊天大阴谋!
程浩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
他知道,自己钓到了一条史无前例的大鱼!
“站长……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行动队长也被这个发现给吓到了,声音都有些颤抖。
牵扯到特高课,这件事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一旦处理不好,他们中统淞沪站,很可能会有灭顶之灾。
程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烁着疯狂而又兴奋的光芒。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只要办成了这件事,他程浩,就能一步登天!
“抓!”程浩猛地一拍桌子,下定了决心。
“把王福泉,还有那个叫李全福的教授,以及所有和他们有过接触的核心人员,全部给我抓起来!”
“站长,这……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惊动了日本人……”
“顾不了那么多了!”程浩的眼神,变得狠厉起来,“这件事,必须速战速决!在日本人反应过来之前,把所有的人证物证,全部拿到手!”
“只要抓住了王福泉,撬开他的嘴,我们就有了和日本人,和军统谈判的筹码!”
“我不管他们背后是谁,是戴老板,还是红党,甚至是日本人自己!在淞沪,在我程浩的地盘上,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卧着!”
“行动!”程浩站起身,“今晚就动手!我要亲自审问那个王福泉!”
“是!站长!”
行动队长领命而去。
程浩走到窗边,仿佛看到,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即将在他的手中,席卷整个淞沪。
而他,将是这场风暴中,唯一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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