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沉默,持续了足足有半分钟。
苏明哲知道,王福泉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
和特高课合作,用日本鬼子宪兵队的车,来运送支援抗日前线的物资?
这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是疯子才会想出来的计划。
“明哲……你……你确定吗?”这么奇特的计划,搞得王福泉都有些口吃了。
“我确定,王叔。”苏明哲的语气很平静,“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安全的选择。”
“可是……这太危险了!和鬼子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一旦出了任何差错,我们所有参与的同志,都会……”王福泉没有把话说完,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明白你的担心,王叔。”苏明哲沉声说道,“风险确实很大。但是,这次搞到的物资,数量太大了,上百吨的东西,用我们自己的渠道,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安全地运出淞沪。”
“只有借助鬼子的力量,用金钱引诱鬼子帮我们做事,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我已经和鬼子特高课的课长黑川繁谈妥了。他会派出一支武装车队,挂着特高课的牌子,帮我们把物资运到指定地点。沿途所有的关卡,见到特高课的通行证,会一路绿灯的。”
苏明哲将整个计划,简明扼要地向王福泉解释了一遍。
电话那头,王福泉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能想象得到,苏明哲为了做成这件事,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又承担了多大的风险。
这个计划,听起来有些荒诞,但仔细一想,却又眼下唯一的破局之法。
“明哲,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件事,牵扯太大了。我需要向上级汇报。”
作为淞沪地下战线的负责人,他不能一个人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
“我理解。”苏明哲点了点头,“但是,王叔,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黑川繁那边,我已经和他约定好,明晚十二点,在城西的工厂交接。如果你这边不能按时把货送到,整个计划就可能会失败。”
“我知道。”王福泉深吸一口气,“你放心,今晚之前,我一定给你答复。如果上级批准,我们会准时把货送到。如果……如果不批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好。”苏明哲说道,“王叔,请你相信我。”
挂断电话,苏明哲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把一个巨大的难题,抛给了王福泉。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接下来,就看组织的决断了。
他相信,组织上的领导,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图。
……
与此同时,法租界,王福泉的茶叶店里。
王福泉放下电话,脸色很凝重。
理智告诉他,苏明哲的计划太疯狂,太冒险。
但从个人的情感上,他又相信苏明哲。
这个年轻人,自从出现在淞沪,就做成了太多不可能的事情。
他总能在不可能中,找到一线生机,化腐朽为神奇。
王福泉站起身,在店里来回踱步。
他知道,这件事必须马上上报。
他走到里屋,关上门,从角落里取出了电台。
熟练地架设好天线,戴上耳机,他开始用约定的频率和密码,向远方的总部,发送了一封加急电报。
电报的内容,详细阐述了苏明哲的运输计划,以及其中蕴含的风险和收益。
电波,跨越千山万水,飞向了黄土高原。
……
苏区,一孔普通的窑洞里。
几位红党的高层,正研究着最新的战局。
一位机要秘书,拿着一份刚刚收到的电报,匆匆走了进来。
“首长,淞沪特科,王福泉同志的加急电报。”
特科里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负责人,接过电报,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窑洞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有煤油灯的火苗,在轻轻地跳动着。
“呵呵……”良久,那位负责人发出了一声轻笑。
“这个小同志,还真是一鸣惊人啊,像我年轻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赞许。
“用鬼子特高课的车队,来运送我们的物资?这个想法,真是……天马行空!”
“是啊。”旁边的人也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计划,太冒险了。简直就是把我们的同志,和那么一大批宝贵的物资,直接送到了鬼子的屠刀下面。”
“我倒是觉得,可以试一试。”
“我们前线最缺的是什么?就是药品和武器!这批物资如果能运到,足以装备我们好几个团,能救活成千上万的伤员!这个诱惑,太大了!”
“我相信‘松柏’同志。”
他的声音不大,但落地有声。
“从他提供的几次情报来看,他是一个有勇有谋,胆大心细的同志。他敢提出这个计划,就一定有他的把握。”
“我们特科的工作,哪有不冒险的?”
“我看,这个险,值得冒!”
“就这么定了!回电王福泉,同意‘松柏’同志的计划!让他放手去干!”
“同时,告诉他,组织上会全力配合他。让他务必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我们的同志和物资!”
“是!”机要秘书立刻记录下来。
“另外,告诉前线的同志,让他们做好接应的准备。这么大一批物资,我们一定要确保它万无一失!”
“是!”
一道电波,从苏区飞向了淞沪。
当王福泉收到特科总部的回电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看着电报上“同意计划,放手去干”八个大字,王福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组织的信任,让他充满了动力。
他立刻拿起电话,拨通了苏明哲的号码。
“明哲,老板同意了。”
“好。”电话那头,苏明哲的声音,依旧平静。
“王叔,辛苦了。明晚十二点,城西工厂,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王福泉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他召集了人员,开始最后的准备,装车、伪装、路线规划、人员分工……
夜色,渐渐深了。
一场“乾坤大挪移”,在淞沪拉开了序幕。
没有人知道,一张由中统布下的大网,也正在向他们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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