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福开森路这样的富人区还好。
不过出门之后，车子驶出福开森路，恶臭味就弥漫开来。
能用起抽水马桶的毕竟是少数。
而且租界表面光鲜，但下水道建设其实也相当落后。
更多的人还是用木马桶，一早起来等着夜香郎收走。
现在夜香郎放假休息了，总不好拎回家里臭自己。
洒在犄角旮旯大街上，大家一起臭才是正理。
所以往日还算整洁的街道上，这时污秽遍地。
偶尔有行人走过，也是连蹦带跳行色匆匆。
迎面一坨翔的时候，时不时的还要干呕两下。
至于街道两侧的商铺，大多数都关门落锁。
偶尔有开着的，也能时不时看到有身着黑衫的帮会分子，前去友好协商。
往日繁华的街道上，就这么一早上的工夫，已经是萧条无比。
看着这情形，手里握着手帕捂在鼻子上的林易撇嘴笑了笑。
非暴力不合作，就问法兰西人如何应对？
车队很快行驶到了租界总巡捕房。
“东瀛人来接人了。”
井致中已经提前赶来，就等在院子里。
林易的车子开进大院的时候，他手里也抓着一块手帕，正捂着鼻子。
见到林易的车子，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
“法庭的判决下来了？”
“十点就下来了，东瀛人应该是一拿到就赶过来接人，铁林还在里面拖着。”
林易点着头：“进去看看。”
两人一边走着，林易一边随口问道：“总巡捕房这边也没有下水道吗？”
“怎么这么臭？”
“下水道倒是有，听说是住在附近的人，专门往这边倒了马桶。”
“铁林抓了几个，结果对方说是为了抗议巡捕房要放东瀛人，大家看不惯，故意往这边洒的。”
“最后也只能自认倒霉，把人放走。”
林易眉头微皱：“消息传的这么快吗？”
“可能是东瀛人散布的，就是为了让咱们难堪。”
说这话的时候，井致中脸色很不好看。
十几条人命搭进去不说，竟然还要被人这样羞辱。
如果事情的结果真成了这样子，不说风华的人，怕是连林先生自己都抬不起头来。
忧虑着这些，井致中道：“林先生，这事儿……”
“我会处理好的。”
林易打断了他的话，嘴角噙着冷笑。
所以，这才是东瀛人真正的目的！
一行人径直去了铁林在楼上的办公室。
林易走进去的时候，办公室内外剑拔弩张。
身着警服的巡捕，和黑色西装的东瀛人泾渭分明的站着，中间还夹着几个老外。
这个情况一直从门口楼道，延伸到了铁林的办公室里。
林易大致数了一下，东瀛人足足有十多个。
“林先生。”
看着林易进门，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的铁林急忙站起身来。
原本站在他面前的几个人，也都扭过头来。
“铁探长，辛苦了。”
林易伸手和铁林握手。
这说话的功夫，有个家伙堆着一脸笑，凑了过来。
“林先生，真是幸会，鄙人法租界巡捕房总华探长陆连生。”
“原来是陆总探长，幸会。”
林易和对方握了握手，并没在意。
这人，他真不认识。
不过对方倒是自我介绍起来：“久仰林先生大名，早就想见见林先生，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对了，家师黄锦镛。”
林易哑然失笑：“原来是黄先生的弟子，真是失敬了。”
“呵呵，我这样的小人物，可当不起林先生这么说。”
陆连生还是一脸的笑。
对于阿生阴恻恻的眼神浑没在意，他又一指身后穿着警服的洋人：“这位是巡捕房总督察长，费尔南多先生。”
“林先生，你好。”
费尔南多身量不高，大腹便便。
他倒是直爽，知道林易来的目的，耸了耸肩道：“抱歉林先生，我知道结果让你感到失望，但我们需要尊重法律。”
“督察长先生说得对，我们要尊重法律。”
系着领结的河边四郎接起了话头，脸上带着得意看着林易：“也感谢法律给了山本君一个公允的判决。”
“另外，林先生如果想要我们补偿损失，还请到河边商社详谈，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补偿林先生的损失。”
说着，他又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林先生什么时候想和我见面，记得提前给我打电话。”
“没别的意思，就是我的事情比较多，可千万别让林先生白跑一趟。”
面片递到了面前，在一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林易伸手接了过来。
他拿到眼前看了看：“黄陆路一百七十四号……好的，我一定会让人去的。”
听着这话，原本一脸得意的河边四郎，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话里威胁的意思，他是听的懂的。
不过，这家伙敢报复吗？
而一旁的陆连生，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家伙胆子这么大吗？
竟然敢和东瀛人叫板！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刚才可就有点冒失了。
“先生们，赔偿的事情你们自行协商。”
眼看着气氛剑拔弩张，费尔南多急忙开口。
然后看向铁林，一脸不满道：“铁探长，现在请命令你的人打开牢门，否则我真的要生气了。”
一脸憋屈的铁林没吭声，只是看向了林易。
林易冲他展颜一笑：“铁探长，我们要尊重法律。”
“我时间紧，赶紧放人吧。”
“……好。”
铁林点了点头，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河边四郎，这才摘下腰间的钥匙，扔给了站在门口的下属：“放人！”
费尔南多吁了口气。
河边四郎的眉头更皱。
心里也愈发的不安起来。
林易出现在这里，本来就是预料之外的事情。
而现在又是这样的态度……这家伙大概真的准备报复了！
“河边先生，我们走吧。”
同样惴惴不安的陆连生小声的提醒一句，又扭头看了看林易，肠子都悔青了。
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好好的，提一个死人做什么？！
一行人出了门，铁林恶狠狠的盯着对方消失在办公室门口，这才回过头来：“林先生，真的就这么算了？”
林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铁探长，辛苦了，替我感谢你手下的弟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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