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之间，宾客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何雨水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油然而生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她感觉自己不该在这里。
“领导。”
何雨水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举着酒杯站了起来。
“我年轻，不会说话，我能不能读大学，就全权拜托给您了！”
“这里，我敬您一杯，一切都在酒里！”
说罢，她仰头将一盅白酒灌了下去。
火辣辣的酒精味直冲天灵盖，从来没喝过酒的何雨水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转身弯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咳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好像要把肺给咳出来了似的。
她太难受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所谓领导此时略显难看的脸色。
说起来，何雨水也是没办法。
这样的领导，赵老师已经带她见了几拨了。
每次都是这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然后没长没短的结束。
随着存款的快速消耗，她是真的有些心急了。
所以，她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你这孩子，不会喝酒就不要勉强啊！”
何雨水身旁的中年女人说。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何雨水视为再生父母的赵老师。
“不好意思，我带她出去处理一下。”
赵老师向在座的宾客告罪之后，半拉半搀何雨水出去了。
何雨水被呛得厉害，话也说不出来，一边在老师的搀扶下向外走，一边连连点头表示歉意。
走廊中。
“呕！”
何雨水扶着墙，一通狂吐。
赵老师皱眉，眼中一抹不耐烦的神色一闪而过。
“喝水！”
她递给何雨水一杯水。
何雨水顾不上说话，接过水杯，连忙漱了几次口，咳嗽声渐歇。
“谢谢！”
喘过气后，一无所知的何雨水发自真心的道谢。
然而，赵老师却还是冷着一张脸。
“你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讲那么直白的话！”
她冷冷的说。
何雨水怔了一下，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我……我也是心急，他们一直都不提我上大学的……”
“领导能答应出来，就是同意的意思！还用得着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吗？”
赵老师打断何雨水的话，厉声道。
何雨水的脸色瞬间苍白。
赵老师见状，语气也软和了下来。
“罢了，你年纪小，不懂得这些人情世故，也怪我没跟你交代清楚。”
她拍了拍何雨水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别想那么多了。”
“你才多大，不会喝酒，也不必勉强自己。”
“剩下的事情，交给老师就好！”
何雨水低垂着头，乖巧的应着。
“好。”
赵老师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叫你准备的心意，你准备好了吗？”
她话锋一转，问道。
何雨水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你……”
赵老师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
“你是不是经济上有困难了？”
“我……”
何雨水张嘴想要说话，却被赵老师抢过话头。
“我太大意了！”
她懊恼的说道。
“你没钱的话，礼品和今天的席面，我来付账！”
她拍着胸脯说。
“这怎么行？”
何雨水下意识的拒绝。
“我怎么能让您出钱！？”
“您已经帮了我这么多……”
赵老师抬手，阻止何雨水继续说下去。
“就当我是借给你的！”
“等你以后有出息了，挣了大钱，再还给我就是了！”
她慷慨笑道。
“这些领导，都是能决定你下半辈子的人，不能大意！”
她说。
何雨水看着温柔的赵老师，仿佛看到母亲一般，不由得鼻子一酸，热泪盈眶。
这个世界上，还从来没有人这么不计回报的对她好过。
“您别担心！我还钱的！”
全部家当只有一百多块的何雨水，坚持不肯用老师的钱。
赵老师为了她这些日子忙前忙后，到处托人情，走关系，已经很辛苦，她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好意思用她的钱？
且不说，老师年纪已经大了。
只说老师也是有儿有女，一大家子的人，她就不可能再去老师的钱。
大不了……
大不了，大学的时候，过得辛苦一些也就是了。
何雨水如是想。
单纯的她，对赵老师充满了感恩之心。
之后，她又在赵老师的安排下，见了其他几位领导。
手里的存款也几乎耗尽。
何雨水被逼得差点找人借钱。
结果。
班里同学陆陆续续收到录取通知书，她没有消息。
有人入学报到，她还是没有消息。
“再等等看吧，你的情况特殊，政策紧，我们还在想办法。”
赵老师每次都叫何雨水等。
眼看着别人都入学了，而自己却没有着落，何雨水真的急了。
“老师，都这个时候了，领导那里还没个准话吗！？”
赵老师长叹一口气。
“你的成绩没话说的，全校第一！”
“可是，你的家庭成分实在是太糟糕了！”
“又是资产阶级，又是杀人犯……”
“我卖老脸求来的那些领导们，为了你，也是操碎了心！”
“可惜，就算是他们说尽了好话，也没能让学校的那些老顽固们网开一面！”
何雨水只觉得晴天霹雳一般。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豁出一切，竟然什么都没得到。
明明……
明明她考了全校第一啊！！！
这样也不行吗？
她整个人晃晃悠悠，摇摇欲坠。
为了读大学，她熬尽心血苦学，为此错失了林阳那样的爱人，还把身上所有的积蓄都花光，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何雨水不能接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她心急如焚，急切的想要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我也是没办法了！”
赵老师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揉着自己紧紧皱起的眉头。
“能做的我都做了！”
“你都不知道，后来，还有好多次，我见领导都没带你，请客、送礼都是我自掏腰包！”
何雨水愕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师。
那些抱怨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口，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您……您怎么会……”
“唉！”
赵老师再次叹气。
“后来几次，我见你神色纠结，礼品价值也不高，便猜到你囊中羞涩。”
“我知道你自尊心强，不肯借我的钱，之后再见领导便不叫你去了。”
“没想到，所有的路子走尽了，还是不成！”
赵老师说。
何雨水还能说什么？
别说她心中并没有迁怒老师。
即便是心中有些怨气，听了这话，也说不出口了。
就这样，她深一脚浅一脚离开。
看着何雨水离开的背影，赵老师露出一抹轻蔑又残忍的笑。
小姑娘真天真！
说什么她都信！
何雨水行尸走肉一般回到四合院。
钱，钱没有了。
学，学上不了。
工作，工作也没找。
她的那些不读大学的同学，有的已经找到了工作。
而她没有关系，还错过了最佳求职时间。
接下来，该怎么办？
何雨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四合院的。
现在，她有的只有在一大妈这里租的一间卧室。
而她，甚至没有钱付下个月的租金。
“回来了？”
一大妈跟何雨水打招呼。
何雨水仿佛听见了，又仿佛没听见。
她也不知道自己回应了还是没回应，只是一头倒在床上，直直的望着屋顶。
她没哭。
因为，她已经哭得没有一滴眼泪可流了。
“你这孩子，屋里有电风扇，怎么也不知道开？”
见何雨水面无人色，一副游魂模样，犹豫再三，一大妈到底不放心，亲自来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电风扇。
源源不断的风吹向何雨水，驱散了周身的闷热。
何雨水僵硬的转头，看向崭新的风扇。
“一大妈，您把风扇拿回去吧。”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
用不起！
她甚至没钱付电费。
只是，这种仿佛卖惨一样的话，她到底无法说出口。
“万一碰坏了就好了。”
“您留着自己用吧！”
她说。
“这台风扇是林阳给你的。”
一大妈说。
何雨水的眼睛倏地一亮。
她僵硬的转头看向一大妈。
“前段时间，老易走了，林阳送给我两张电风扇的票，又包了一份‘奠金’，恰好是两台电风扇的钱。”
“你说，这台电风扇，不是给你的还能是给谁的？”
一大妈说。
何雨水看向那台呼呼转动的电风扇，干涸的眼泪再次决堤。
一时间，她觉得委屈极了，又难过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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