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海峡的晨雾中，一支庞大的船队正在缓缓航行。队伍中央是一艘装饰华丽的福船，船艉处悬挂着明朝水师提督的旗帜。甲板上，郑芝龙负手而立，望着远方若隐若现的陆地轮廓。
李修然陪同郑芝龙父子参观新建的基地。这次邀请郑芝龙来访，是为了让他亲眼看看他们在海外建立的力量，也是为了帮助这位举棋不定的水师提督做出正确的选择。
\"规模比我想象的还要大。\"站在了望台上，郑芝龙望着下方繁忙的港口，眼中闪过惊讶，\"短短几个月就建成这样，确实不简单。\"
\"父亲，这里将来可以成为我们的重要基地。\"郑成功兴奋地说，\"有了这个支点，我们就能掌控整个台湾海峡。\"
郑芝龙没有立即回应，只是默默观察着港口的一切。作为一个从海盗起家的枭雄，他能看出这个基地的战略价值。但同时，他也在权衡各种可能性。
\"父亲。\"郑成功大步走到郑芝龙身边，\"探子来报，前方发现了可疑的商船。\"
郑芝龙转过身，目光在儿子身上停留片刻。二十岁的郑成功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英气。他身着常服，但腰间的软甲若隐若现，这是母亲田川氏的细心安排。
\"可疑在哪里？\"郑芝龙问道。
\"船只看似是普通商船，但吃水太深，而且行驶路线反常。依儿子看，极可能是满清的密探。\"
郑芝龙眉头紧锁。自从上个月在泉州揭露了满清的密谍网络后，类似的可疑船只越来越多。他知道，这不仅仅是简单的侦查活动，更像是在试探他的立场。
\"派人盯着就是，不要轻举妄动。\"郑芝龙最终说道。
郑成功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满：\"父亲，我们不能总是这样被动。满清已经控制了北方大部分地区，如今又在觊觎海疆。若再不采取行动......\"
\"你还是太年轻。\"郑芝龙打断了儿子的话，\"现在的局势远比你想象的复杂。\"
正说着，一艘快船靠近，李修然从船上跃下。看到父子二人似乎在争执，他略显尴尬：\"打扰了。只是来报告一下，台湾那边的防御工事已经完工。\"
\"李兄来得正好！\"郑成功转向李修然，\"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应对满清的渗透？\"
李修然看了看郑芝龙，见后者默许，才开口道：\"据我所知，满清在渤海和黄海一带也有类似的动作。他们的目标不仅是收集情报，更想分化我们的海上联盟。\"
\"那就更应该主动出击！\"郑成功激动地说，\"我们可以......\"
\"够了！\"郑芝龙突然厉声打断，\"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修然，你先回去准备明天的军议。\"
李修然识趣地告退。船舱里陷入沉默，父子二人各怀心事。
良久，郑芝龙叹了口气：\"你母亲最近怎么样？\"
\"提督，想必您也收到了清廷的密信吧？\"李修然突然开口。这个敏感的话题，终究要摊开来说。
郑芝龙神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索尼已经交代了不少事情。\"李修然平静地说，\"清廷许诺给您很高的官位，希望您能率部投诚。\"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选？\"郑芝龙反问，\"满清铁骑已经控制了大半个中原。即便我们据守海疆，又能支撑多久？\"
\"父亲！\"郑成功激动地说，\"难道我们就要向北夷屈服吗？\"
\"成功，你还年轻。\"郑芝龙摇头，\"有些事情不是靠热血就能解决的。我们要为整个家族、为所有部下考虑。\"
提到田川氏，郑成功的神色缓和了些：\"母亲一切都好，只是常常担心您。她说，您最近心事重重。\"
\"确实有很多事要考虑。\"郑芝龙的目光又投向远方，\"你知道吗？当年我刚起家的时候，也像你现在这样意气风发，觉得凭着一腔热血就能改变天下。但渐渐地，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在乱世中，最重要的不是一时的意气，而是如何保全实力，等待时机。\"
\"可是父亲，\"郑成功压低声音，\"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啊！明廷虽然势微，但江南一带民心尚存。我们有强大的水师，有东南亚的商贸网络，还有李修然和卡洛琳娜这样的盟友。若能联合起来......\"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郑芝龙打断道，\"但你要知道，一旦做出选择，就意味着要把整个郑家的基业押上。这不仅关系到我们自己，还关系到千千万万依附于郑家的人。\"
郑成功沉默片刻，忽然问道：\"父亲是在担心满清的报复吗？\"
郑芝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让你去南京读书吗？\"
\"为了完善我的学问？\"
\"不全是。\"郑芝龙摇头，\"更重要的是让你了解这片土地的文化，了解我们为什么而战。你从小就显露出过人的才能，但才能若不知道用在何处，反而会成为负担。\"
这时，卡洛琳娜带着一份文件走来：\"提督，请看看这个。\"
那是一份详细的情报分析，记录了满清对待投诚将领的真实态度。表面上给予高官厚禄，但暗地里却在削弱他们的实权，甚至秘密处决一些有威望的降将。
\"这就是他们的真面目。\"郑成功说，\"父亲，我们绝不能投靠他们！\"
郑芝龙仔细阅读着文件，眉头紧锁。身为一方统帅，他深知在这种大势面前，每一个选择都关系到千万人的命运。
\"让我带您去看看另一个地方。\"李修然说。他们来到了航海学校，那里正在培训的年轻水手们正热火朝天地学习。
\"这些都是沿海各地的青年，包括您部下的子弟。\"李修然解释道，\"我们不仅要守住眼前的海疆，更要培养能够继承这份事业的下一代。\"
郑芝龙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想起了自己当年白手起家的岁月。突然，一阵钟声响起，学生们整齐地列队，举行升旗仪式。那面明朝的龙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父亲。\"郑成功上前一步，\"您教导我要心怀天下。现在，就是我们报效朝廷的时候。\"
郑芝龙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可是朝廷...\"
\"朝廷虽然积弱，但我们还可以支持明廷。\" 李修然说，\"唐王在南方保境安民，掌控海上力量，就能为他提供有力支持。\"
\"而且，我们在东南亚和日本都建立了稳固的商业网络。\"卡洛琳娜补充道，\"这些都可以成为我们的支撑。\"
夜幕降临时，郑家父子站在海边长谈。月光下，郑芝龙看着儿子坚毅的面容，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成功，你真的决定了吗？\"
\"是的，父亲。即便只剩下我一人，也要守住这片海疆。\"
郑芝龙长叹一声：\"也罢。既然你有这个志向，为父岂能做那不忠不义之事？\"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谈话。一名亲信快步走来：\"提督，京师来信！\"
郑芝龙接过信件，仔细阅读。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怎么了，父亲？\"
\"崇祯帝下诏，命我即刻率水师北上，支援天津卫的防务。\"郑芝龙将信件递给儿子。
郑成功快速浏览信件内容，眼睛一亮：\"这不正是我们期待的机会吗？只要......\"
\"不，\"郑芝龙摇头，\"这是一道难题。满清大军已经压境，天津卫就算有我们的水师支援，也很难守住。一旦参与其中，就意味着要与满清彻底决裂。\"
\"那父亲打算如何应对？\"
郑芝龙沉吟片刻：\"先拖一拖。派人回复说水师正在剿匪，无法立即北上。同时......\"他看着儿子，\"我要你立即启程去台湾，协助李修然和卡洛琳娜加强防务。\"
\"父亲这是要把我支开？\"郑成功不满地说。
\"不，是让你去做更重要的事。\"郑芝龙正色道，\"台湾现在是我们最重要的基地，也是将来可能的退路。我需要你在那里学习，观察，为将来做准备。\"
见儿子还要说什么，郑芝龙摆摆手：\"这不是商量，是命令。明天一早就启程。\"
当晚，郑芝龙独自站在船头，望着满天繁星。多年来的沉浮让他学会了审时度势，但面对当前的局势，他也感到深深的迷茫。
书房里，郑成功正在收拾行装。他取出一本线装书，是前些日子刚从南京带回来的《资治通鉴》。翻开扉页，上面工整地写着：\"观往知来，匡扶汉室\"。这是他的心愿，也是他的使命。
第二天拂晓，郑成功的座船起航，向台湾方向驶去。看着儿子的背影，郑芝龙喃喃自语：\"但愿你能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光靠赤诚的心就能成就的......\"
此时的父子二人都没有想到，他们即将面对的，将是一个足以改变整个家族命运的重大抉择。而这个抉择，不仅关系到郑家的兴衰，更将影响到整个东亚的格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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