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门口下车的时候，钱程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时安礼叫他，他才匆匆忙忙地下车。
一路奔向病房，只看到了病房门口，靠在墙边无声痛哭的舒常峰。
他不敢哭出声，怕里面的顾秋实听到，却也不敢走远，担心听不到顾秋实有事喊他。
他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去领单子。
其实只是站到了门口，紧咬着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钱程上去拉着了他，将他拉到病房听不见的地方。
他低头看见了舒常峰手上被咬出的牙印，已经微微开始渗血。
钱程皱了皱眉。
“哭就哭，把自己咬成这样干什么！”
他抓起舒常峰的手腕，伤口看起来还不是很小，钱程啧了一声。
“秋实现在醒着吗？”
“醒了......不哭也不笑，和他说话也没什么反应，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病了......”
舒常峰说话的时候看着也很无力，和病床上躺的人没什么两样。
双眼哭得通红发肿，下唇上还留着自己咬出来的痕迹，脸上干涸的泪渍和新流下的泪痕叠加在一起，早就看不出那个意气风发嬉皮笑脸的人了。
钱程浅叹了一口气，对时安礼说，“你带他去楼下把手处理一下，再让他洗把脸。秋实那......我去找他说说话。”
“好。”时安礼点了点头，站到舒常峰身边，“走吧常峰哥。”
看着时安礼把人带走，钱程才回过头，走进病房。
屋里的空调开得很热，空气闷闷的，整个气压都很低。
钱程拿起桌上的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低了一点。
“秋实？”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但顾秋实没给他回应。
这是第一次，顾秋实对他这么冷淡。
如果是平时，那声软绵绵的“钱程哥哥”，早就叫出来了......
钱程搬了把凳子，坐到床边，看了看床上目光呆滞的人。
顾秋实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什么话也没说。
钱程发现，他头下的枕头上，早就被泪水浸湿了一大片。
“秋实啊，钱程哥哥在这呢，我和安礼哥哥刚过来......”
顾秋实突然这么冷淡，一句话也不说，钱程坐在边上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嗯......”床上的人突然应了一声。
钱程的希望又重新燃了起来。
“你想不想吃什么好吃的？我让安礼哥哥去买，想吃亲手做的也行，我晚上做好了给你带过来......”
“不用了......”顾秋实开口道，“我......没什么胃口。”
“......”
钱程刚开启的话题就这么被堵了回去，让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说下去。
“没胃口多少也得吃点，吃好喝好了，咱们才能把身体养好......”
他真的不太会哄人，细腻的情感表达，他不擅长。
但钱程对顾秋实，是真把他当弟弟来看。
当初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妹妹，已经是他的一个过不去的坎。
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他都会有遗憾，像热带雨林里的藤蔓，永远包围着他，让他无法放下。
所以这一次......
不仅是舒常峰会护着他，钱程也会尽自己所能......
让顾秋实能够渡过这个难关。
他的曾经已经够苦了，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家人。
苦了十八年......终于遇到了舒常峰和他们，才有同龄人该有生活，才有了爱他的人......
顾秋实抬了抬手，想要坐起来。
“你别动！我给你调位置！”钱程站起来，走到床尾，弯腰帮他把靠背调高了些。
时安礼带着舒常峰也从楼下回来了。
为了不让顾秋实担心，舒常峰包扎好的手臂早已藏进了袖子里，如果钱程不是提前知道，根本看不出来。
“渴不渴？”舒常峰踉跄着步伐走过来，用带着吸管的水杯给顾秋实喂水喝。
这件事造成的打击对舒常峰来说无疑是五雷轰顶。
他拿着水杯的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明显是强撑着。
顾秋实含着吸管喝了几口，眼角又开始流下眼泪。
“不哭啊......不哭......”舒常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抖得不成样子，却还是一个劲安慰着顾秋实。
他用手擦了擦顾秋实的眼角，在床边坐了下来。
顾秋实靠进他的怀里，亲昵地用额头蹭了蹭舒常峰的下巴。
“不怕，我给你治，多少钱咱们都治，你只要不放弃自己，我就不会放弃你......”舒常峰说着，低头吻了吻顾秋实的发顶。
“对不起啊秋实......我没提前就发现你身体不舒服，让你受苦了......”
就算医生明说了，大概率可以确定是遗传。
但舒常峰还是一直都在责怪自己。
早一点发现，他的秋实就可以少一分痛苦......
白血病的并发症很多，顾秋实的病来的突然，各种大大小小的病也跟着一起。
还真是祸不单行。
舒常峰感觉到怀里的人抽搐了一下。
顾秋实痛苦难忍，缩在舒常峰的怀里疼得眼睛都紧闭了起来。
“腿疼......”
他艰难地把自己疼的地方指出来给舒常峰看。
钱程对这方面还算有一点了解......
之前跟过别的专业的项目，他多多少少知道，得了这个病后会出现的症状。
其实一开始他就有猜测过，当时他强逼着自己把这个不好的猜想打消......
没想到，最后竟然......
*
钱程离开医院前，把舒常峰叫了出来。
“治疗的方案，你是怎么想的？”他站在楼道里问。
“......移植需要配型，暂时，还没有。”舒常峰把现在的处境告诉钱程，“病发时间太快了，只能先做化疗......后面，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认识几个相关方向的老师，这几天我帮你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钱程说，“那费用......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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