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西鬼市，子时的梆子声惊飞檐角铜铃。董欣掀开幂篱皂纱，琉璃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临街当铺的幌子上，赫然绣着九枚青铜算筹纹样。
\"九曜的人。\"她将白剑南拉进暗巷，指尖蘸着朱砂在他掌心疾书，\"三日前城郊发现的青铜碑残片，怕是诱饵。\"
白剑南摩挲着空荡的剑鞘，新佩的玄铁匕首在袖中嗡鸣。自剑冢一役后，他再也使不了惊鸿剑法，倒是这柄从废墟中拾得的匕首，竟与药王谷的医经产生共鸣。
当铺二楼忽起筝声，曲调正是《广陵散》。董欣突然按住心口，指间银针颤如蜂鸣：\"这琴音在催动星纹！\"话音未落，街边乞丐的陶碗突然炸裂，碎瓷片凝成星图悬在半空。
\"两位贵客，我家主人有请。\"
青衣小厮从星图中走出，手中提着的不是灯笼，而是颗浸泡在药液中的青铜首级。白剑南认出那狰狞面目——正是三月前被九曜灭门的漕帮帮主！
密室中央的青铜水漏泛着荧绿，十二幅星图在四壁流转。董欣嗅到熟悉的曼陀罗混着尸油的味道，这是药王谷禁术\"黄泉引\"的药引。主座垂下的鲛绡帐后，传出玉石相击般的女声：
\"白公子可知，惊鸿剑本有雌雄双刃？\"
帐中掷出半截剑锋，钉入白剑南足前三寸。他瞳孔骤缩——这残剑纹路与自己的断刃完全契合，剑格处螭吻缺了右目，正是祖父佩剑的特征！
\"雌剑名'照影'，二十年前随白止水葬身剑冢。\"鲛绡无风自动，露出女子腕间九曜刺青，\"雄剑'惊鸿'现世，说明星骸...\"
白剑南突然掷出匕首，寒光穿透鲛绡却未见血花。董欣的银针同时封住密室八门，厉声喝道：\"装神弄鬼！\"药粉洒出瞬间，四壁星图突然渗出黑血，十二具青铜棺破土而出！
棺盖炸裂的刹那，琴音陡然转急。盲眼琴师撞破穹顶坠落，焦尾琴七弦齐震，音浪竟将青铜棺推回星图。白剑南扶起来人，触手却是冰凉的机械骨骼。
\"江...\"琴师空洞的眼眶对准董欣，\"浸月...在...\"
九曜杀手的青铜算筹破空而至，琴师反手拨弦。宫商角徵羽五音化形，算筹在半空凝成河图阵。白剑南趁机斩断青铜棺锁链，棺中滚出的竟是药王谷失踪多年的老谷主！
\"师尊！\"董欣扑向那具干尸，却发现尸身心脏处插着九曜令箭。老谷主突然睁眼，口中喷出带星砂的毒针：\"叛徒该杀！\"
白剑南旋身抱住董欣，毒针尽数没入后背。剧痛中他看见走马灯般的幻象——二十年前药王谷主将婴孩托付给白止水，那孩子心口嵌着的不是星纹，而是半枚九曜令！
\"原来我才是...\"他咳着黑血苦笑，手中匕首突然暴起青光，\"九曜的钥匙！\"
匕首刺入老谷主尸身天灵盖，星砂喷涌成旋涡。盲眼琴师突然扯断琴弦，将焦尾琴掷向旋涡中心：\"时候到了！\"
琴身炸开的瞬间，江浸月的声音响彻密室：\"九曜诸位，这份星骸大礼可还称心？\"无数优昙花从地缝钻出，缠住九曜杀手化为灰烬。
晨光穿透鬼市雾霭时，盲眼琴师的机械身躯正在崩解。他从胸腔取出块星纹玉佩：\"这是江姑娘留给...白公子的...\"
玉佩触及匕首的刹那，青光凝成完整剑形。白剑南看着剑身映出的真相——当年白止水将九曜秘宝封入孙儿魂魄，药王谷主以命换命施的移魂术，还有江浸月星裂前刻在玉佩中的破局之法。
董欣突然握住他执剑的手：\"你心跳声里有两种频率。\"
鬼市尽头传来马蹄声，九曜的青铜战车碾碎晨曦。白剑南挥剑斩落第一缕阳光，优昙花海在剑气中怒放。他望着花海中浮现的江浸月虚影，终于参透最后一式剑诀：
\"原来惊鸿照影，斩的是宿命。\"
当战车化作青铜流沙时，酒馆老板娘鬓边的优昙花悄然绽放。星纹罗盘指向北方，那里有座新起的无名碑，碑前插着双剑交叉，宛如星河倒影。
北风卷着雪粒抽打窗棂，酒馆老板娘擦拭星纹罗盘的手忽然顿住。优昙花簪无风自颤，花瓣映出极北之地冲天的青铜光柱——那是他们三个月前立碑的方向。
\"两位可听过'苍狼白鹿'的传说？\"
老板娘突然按住白剑南斟酒的手，琥珀酒液在杯中凝成微型星图。董欣嗅到酒香里混着冰魄草的味道，这是只生长在昆仑雪线的续命灵药。
\"漠北有神山，苍狼守星陨，白鹿衔月归。\"白剑南念出儿时歌谣，指尖无意识摩挲剑柄螭吻纹，\"老板娘的意思是...\"
\"昨夜北斗第七星黯了。\"她掀开地窖暗门，寒气裹着青铜碎屑涌出，\"你们立的不是墓碑，是阵眼。\"
三天后，白狼部族圣山脚下。董欣的狐裘结满冰晶，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五十里外本该是石碑的位置，此刻悬浮着九层青铜塔，塔身缠绕的锁链上挂满冰封尸骸。
\"那是...药王谷三年前的寻药队！\"董欣的银针突然射向虚空，击落只青铜隼。隼眼镶嵌的留影珠炸开，映出九曜首领的身影：\"欢迎来到万星冢。\"
白剑南的匕首突然脱手飞向青铜塔，在距塔身三丈处悬停。虚空泛起涟漪，显出覆盖百里的透明结界——无数星纹在其中流转，每道纹路都由冰晶凝成。
\"破界需星主血。\"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盲眼琴师抱着新斫的桐木琴，机械手指正在调弦：\"江姑娘留了句话——'九曜的钥匙，亦是锁'。\"
青铜塔顶层的星盘室内，九曜首领手中的算筹正在滴血。白剑南看着悬浮在阵眼中的双剑，惊觉惊鸿照影剑的缺口处嵌着药王谷圣物：\"你们竟将渡劫丹炼成剑魂！\"
\"不然怎能打开归墟之门？\"首领掀开斗篷，露出与董欣七分相似的面容，\"我的好师妹，你盗走的半枚九曜令，该物归原主了。\"
董欣突然扯断颈间红绳，令箭碎片划破掌心：\"师姐可知师尊临终遗言？\"血珠滴在星盘上的刹那，整个青铜塔开始倾斜，\"他说'药毒本同源'！\"
塔底传来冰层碎裂的巨响，苍狼白鹿的虚影撞破结界。白剑南握住惊鸿照影双剑，感受着剑魂中江浸月残留的星魄：\"董姑娘，可愿与我共舞最后一式？\"
\"三年前你替我挡下淬毒暗器时...\"董欣将毕生修为注入银针，\"我便等着这句话。\"
双剑合璧的刹那，九层青铜塔化作漫天星雨。九曜首领在剑光中窥见师尊慈爱的笑颜，手中算筹终是垂落：\"原来星图第八千种解法，是放下...\"
正月十五，洛阳灯市恍若星河。说书人惊堂木拍醒满座醉客：\"话说那白少侠与董神医，有人见他们在极光中化鹤而去，也有人说...\"
长街尽头，戴狼首面具的男子正为医女簪上优昙花。酒馆老板娘笑着封存星纹罗盘，檐角铜铃在春风中轻唱。千里外的无名碑前，双剑映着月光生出嫩绿新芽，似要长成参天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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