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斯藏都城,夜色如墨。
王宫里设了神坛。
正殿中央的墙上,是双身男女合抱一尊极乐神的壁画。神坛之内,满室酥油灯,火苗在头骨中摇曳,将那极乐神的壁画扭曲得愈发狰狞。
一名白衣少女被八宝银箍扣在冰冷的祭台上,她徒劳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
身着华丽法衣、头戴狰狞面具的法王,正带着一群黄衣弟子,围绕祭台,一手举着骨钵,一手持咒,默诵经文。
光、影、声、身,交织着。
法王双臂大张,朝天空撒了一把盐,带着弟子们将骨钵中的神水喝了下去。
弟子盘腿坐下,法王赤脚缓缓走向那少女。
少女瑟缩着,颤抖着,紧闭着双眼,等待着那一场无休无止的黑暗降临。
然而,法王俯下身,如何努力,身体却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绵不堪,无法成事。
弟子们亦是如此,面面相觑,额角渗出冷汗。
怎么回事?
法王气急败坏地扯下面具,露出一张因纵欲而浮肿的脸:“是谁?!谁动了手脚!”
定是被人下了极厉害的药物。
就在他暴怒的嘶吼声中,神坛四周所有的烛火竟在同一瞬间,“呼”地一声,齐齐熄灭!
下一刻,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如同鬼魅滑过地面,十数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冰冷的杀意骤然爆发!
“有刺客!”护法们惊觉,厉声呼喝,纷纷拔出腰间的弯刀、骨朵等奇门兵器,凭着风声与直觉,迎向那些如同从地狱中钻出的黑影。
黑暗中,一道鬼魅般的红色身影如同暗夜修罗,其双掌翻飞间,不见兵刃寒光,却带起阵阵风压。掌力时而刚猛无俦,中者如遭重锤,胸骨塌陷;时而阴柔刁钻,轻飘飘一掌印在身上,却瞬间摧断经脉。
闷哼声、惨叫声、骨骼碎裂的脆响接连响起!
法王惊恐地后退,背脊猛地撞上一堵冰冷坚硬的“墙”。他骇然回头,隐约可见黑暗中,一双比他身后壁画上的恶魔还要冰冷的眼眸。
他还未来得及惊呼,一只铁钳般的手掌已精准无误地捏住了他的两颊,巨力迫使他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嘴。
一颗冰冷丸药弹入喉中,瞬间化开滑下。
“呃……咕……”法王惊恐地抠挠着自己的喉咙。
一股要将五脏六腑都撕裂搅碎的剧痛猛地炸开!他像一只被扔进沸水的虾米,蜷缩着倒地,发出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哀嚎,浑身痉挛,涕泪横流。
“住……住手!都住手!”他用尽最后力气嘶吼。
缠斗声渐歇。
神坛四周的烛火齐齐亮起。
火光下,只见法王带来的护法已倒了一地,非死即伤。知字辈众人持刃而立,眼神冷冽,将法王与残余的几名弟子团团围住。
晏珩抬脚,用靴底将痛苦翻滚的法王死死踩在地上,榴红的衣袍在火光下如浴血般刺目。
“你……你到底要什么?”法王艰难地仰起头,脸上混着冷汗、泪水和尘土,声音破碎不堪,“女人?金银?城池?只要你给我解药……我都给你!”
晏珩缓缓俯下身,抓住法王的衣襟,将他提起到与自己平视的高度。晏珩凑到法王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冰冷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法王闻言眉头一缩:“凭、什么——”
晏珩勾唇一笑,邪得好似地狱来的索命厉鬼,缓缓说道:“就凭你腹中的毒,仅我一人可解!”
剧烈的疼痛,使唾液倒灌进咽喉,法王呛得几乎背过气去,整个人面色开始发出一种诡异的涨红:“我、我、我答应你!”
“我就等着法王的好消息了。”晏珩给他塞了半颗解药,手一松,任由他像一滩翻涌的烂泥在地上蠕动。
一抬手,黑影们回到晏珩身边,无声地退出神坛。
乌斯藏的夜,很黑很黑。
但晏珩的步伐格外轻松:“我料法王不会轻易兑现承诺,你去准备准备,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跟在他身后的知树闻言甚是不解,回头再看了一眼那乌斯藏王宫,低声问道:“公子刚才为何不顺道杀了他?”
杀了乌斯藏法王,就能立下大功,圣人也不敢再动杀心。
何必用一颗毒药吊着?
“来得太容易,我们何来价值可言?”晏珩顿了顿,又说道,“知树,你记住,世人常说‘居安思危’,而在我看来,更应该是‘居危而思安’。”
飞鸟尽,则良弓藏。
万勰帝借昭懿公主的鹤喙楼之刀杀了多少权贵,太后和圣人又借自己的手拿下多少旧臣老臣?
将来如何,就要看圣人是“居安”还是“居危”了。
晏珩又问:“京中有何消息?”
“和公子猜测的一样,圣人留下了陆启权做他的陪练。”
这就对了。
邬家一团污糟,就剩下一个邬宇堪堪能用,但又是太后亲自启用的,圣人不会留在身边。
陆启权这样毫无家世可言的孤儿,才是天家所喜欢的。正如当年太后启用自己一样。
很好。
有了乌斯藏,陆启权和元宝,桑落和自己才有了真正的依仗。
晏珩抬头望了望夜空,天高云稀,缀满了璀璨繁星。
那银河左右的牛郎织女星,闪闪发光。
想桑落了呢。
他的唇角轻轻勾起:“待收下法王送上的大礼,咱们就启程回京。”
“是!”
......
又一年的五月。
京城,春光未远,夏意初临。
漠湖边的垂柳绿得能滴出水来。街市上,挑着担子卖茉莉花、栀子花的小贩穿行不息,甜香混着新茶的清气,飘满长街。
远远地,从官道来了一行人。
为首之人,正是晏珩。
他穿着一身利落的榴红绸袍,肤色黝黑,历经边塞风沙磨砺,昔日昳丽绝伦的容颜不再精致,却更添棱角与硬朗,眉宇间沉淀着挥之不去的肃杀之气,唯有一双黑眸,深邃依旧。
时隔四年,再迈入京城的大门,总有一些隔世的恍惚。
京城依旧繁华喧嚣,人流如织。
热闹街市上,一个摊贩正拉着一个妇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着:“这可是上好的‘鹤喙锥’。”
鹤喙锥?
晏珩等人的脚步同时一顿。
知树手指微蜷,垂着头没有说话。
那妇人很挑剔,只瞥了一眼小铺子:“你这一看就是假的。”
小贩嘿嘿一笑:“真的假的又不重要,这才二两银子。开心不就行了?”
开心?
晏珩看向那小铺子,货柜上隐隐约约的形状,让他明白这东西的用途,不由低声叹道:“桑落用心良苦。”
有了这个,鹤喙楼似乎变了味,甚至谈论起来,也不那么禁忌,还带着几分暧昧。
知树唇角动了动,罕见地没接话,心中暗想:公子这次猜错了,真货假货,都是倪芳芳一手操办,挣钱的门路,她比谁都精。
忽地,一辆贵气逼人的马车从他们身边掠过,马车旁跟着一群捧着锦盒的家仆。
只看一眼,知树便知是吕家小公子的。
听说他上书太后和圣人请求退了与武安侯府的婚事。此事闹得很大,唐雪瑶因此大病了一场,太后被迫又让唐雪瑶的胞弟谋了个肥差,这才算是宽慰了武安侯。
人群中也有人认出吕家的车来:“捧这么多礼物,也不知是要去哪儿?”
“听说前面开了一个三层楼的酒肆,看这方向,定是去送贺礼的!”
“酒肆有何稀奇?”
“酒肆自然不稀奇,稀奇的是里头伺候的侍酒倌人,那模样,一个比一个俊俏!”
“嗨,说白了不就是南风馆嘛!”
“听说管事的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啧啧,真是开了眼了……”
“真的假的?”
“我骗你做什么,那孩子姓冯,叫冯大齐。听说是乞儿出身,如今也出息了。”
冯大齐?
知树暗暗皱眉。
此人是公子之前给了二百两的孤儿,后来又在芳芳的点珍阁里做事。
这么说,那酒肆.......知树想起风静之前说的那一句“用不完的男人”,竟是这个意思?
为何留在芳芳身边的暗卫没有来禀报?
吕家小公子是要去给倪芳芳送礼?
知树手指之间,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块石子,暗暗一弹。
那马车一侧的车轮便散了架。马车偏偏倒倒地朝路边的墙冲了过去,引得路人连声惊呼。
看样子,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晏珩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戏谑:“如此凑巧,咱们也去捧个场吧。”
循着人潮,很快就到了一处装饰得极为雅致的三层楼阁前,这里早已被看热闹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大门敞开,却未见牌匾,只有一个十四、五少年穿着一身锦衣站在门前,身后跟着十来个俊俏的小生。
围观的路人笑着问道:“嘿,小哥,你这馆子叫什么名儿啊?”
“就是啊,这么好的地段,这么气派的楼,怎的连个名号都没有?”
冯大齐笑着道:“等贵客题名。”
正说着,有人穿过人群,走了进来。
倪芳芳穿着明媚张扬的杭罗裙,笑意盈盈地快步走来,又转身招手:“桑落,你快点。”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一身青衣的桑落缓步走着,阳光洒在她身上,干净又洒脱。
“桑大夫来了!”
“莫非等的贵客就是太医令?”
那这些侍酒倌人岂不是个顶个的......
人们了然于心,心知肚明地相视一笑。
冯大齐带着侍酒倌人冲着桑落和倪芳芳行礼。
倪芳芳亲热地挽住桑落的胳膊,将她拉到楼前:“快,就等你题名了!”
桑落轻轻推开她:“你的产业,我来题什么名?胡闹。”
“怎么是胡闹?”倪芳芳认真道,“没有你,哪有我的今日?这名必须你来起!”
冯大齐亲自捧着一块覆着红绸的空白牌匾过来,笔墨也已备好。桑落看着那巨大的匾额和毛笔,顿时犯了难。
治病救人她在行。
琴棋书画她不通。
她的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她下意识地就想摆手拒绝。
就在此时,一个低沉而熟悉,带着几分风沙磨砺过的沙哑嗓音,含笑在她身后响起:
“你说,我写。”
桑落身子一僵,缓缓回头。
时光在这一刻静止。
刹那之间,绚烂的阳光,裹着纷纷微尘,将两人与喧嚣的人群隔绝开来。
寂静的。
澎湃的。
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不远处。
容颜依旧。
晏珩上前一步,深邃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里面盛满了久别重逢的温柔与笑意。
桑落眨了眨眼,感觉眼眶有些发热,视线微微模糊。
他还是那一身红,又像是换了一身红。
还是那模样,又像变了模样。
她喃喃地,几乎是无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是回来当头牌的吗?”
此言一出,周遭瞬间一静,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哄笑。
晏珩先是一怔,随即想起多年前初遇时,她不舍得对他下手,便对人说:“若要他挣银子,倒不如送去南风馆,拥有这一技之长,想必能成头牌。”
不由的,低低笑出声来。
他走上前,极其自然地伸手,用指腹轻轻揩去她眼角那一点湿意,说起两人之间才懂的那些话:“若女贵人肯来捧场,奴勉为其难,也不是不行。”
指腹更粗粝了。
刷过桑落的脸颊,刺刺的。
“我听说了,”她终于从重逢中的震惊醒悟过来,“乌斯藏将松州城归还,你立了大功。”
“是你的药好。”
桑落猜到太后要攻打乌斯藏,孤兵入腹地,要想出奇制胜,必须要用非常之法。
昭懿公主制毒药丸的法子,桑落做了改进,毒发时间更加精准,毒性更稳定。法王想尽方法,使尽手段,也解不了毒,不得不屈服将松州城送上。
桑落眨眨眼,仰头逆光仔细打量他:“可受伤了?”
晏珩柔声说了一句:“还好。”
怎么可能那么轻松地全身而退呢?
那可是至高无上、信徒无数的法王。
但不论任何时候,任何绝境,都有一个坚定的信念,支撑着他。
活下来,一定要活下来。
要回去见桑落。
所以,所有的伤痛、曲折和困难,都无法阻挡他回来见她的脚步。
路人们可见不得这俩人你侬我侬,看热闹的心促使着他们起哄:
“弄啥呢,弄啥呢?”
“哎呀!你们俩!要打情骂俏也先干正事!”
“我们等着进去喝酒呢!”
“牌匾!牌匾还空着呢!”
一回头,倪芳芳也不知跑哪里去了,知树也不见了踪影。冯大齐躬身说道:“桑大人,请题个名吧。”
晏珩含笑看向桑落,目光鼓励。
桑落思考片刻,深吸一口气:“就叫......九春楼。”
“‘九’字用得妙啊!”人群里有人摇头晃脑地说道,“所谓欲界五趣——有杂居一地。又有色界四禅,分为四地。再有无色界四空,分为四地。共为九地也。”
旁边的人嗤了一声:“能不能说点我们听得懂的?”
那人继续摇脑袋:“一言以蔽之,九地,就是有情众生所居之地。”
有情,则有欲。
众生皆如此。
桑落闻言,有些赧然。
她想的可没这么深奥。
她来此九年,认识这个世界九年,也认识晏珩九年。
初来时,她与这个蛮荒的时代格格不入,似是隔着一层帘幕。
九年光阴如水掠过,世事纷扰,到此刻,终于尘埃落定。
第一次,她的脑海里浮出四个字:“未来可期”。
人生境遇如斯,值得纪念。
“真是,九年了......”晏珩懂她的意思。
四年相识,一年相知,四年相思。
人生能有多少个九年呢?
他执起那支饱蘸浓墨的毛笔。他身姿挺拔,手腕悬稳,落笔如刀,三个遒劲有力、风骨卓然的大字——“九春楼”——便跃然匾上。
笔锋收处,掌声与喝彩声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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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鼓喧天,红烛高照。
一红,一绿。
一男,一女。
高堂之上,是一列牌位。旁边坐着桑陆生和柯老四。
一对人儿拜了再拜,又三拜。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唱喏:“圣旨到——”
众人忙起身迎旨。只见元宝与胡内官含笑步入,元宝虽左腿微跛,气度却十分沉稳,他展开明黄绢帛,朗声宣读。
圣旨褒奖晏珩智勇双全,收复松州,功在千秋,特擢升为江州观察使,又封知树为振威将军,令其镇守松州。
一切皆在晏珩的意料之中。
旨意宣读完毕,满堂皆喜。
元宝笑着将圣旨递给晏珩,又说:“太后与圣人另有厚赏,明日便送至府上。桑姐姐,晏大人,我和干爹来讨杯喜酒吃。”
众人欢笑应和。
酒过多巡,大部分的宾客皆散去了。剩下丹溪堂的人,叫叫嚷嚷地喝酒说话。
元宝酒量极差,早已睡了过去,桑陆生与柯老四老泪纵横,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李小川和夏景程醉醺醺地在角落里扯来扯去。
仔细一听,竟是关于抚养之事。
李小川埋怨夏景程这几日带孩子少了,说要多亲近才好,夏景程却嘟哝着抱怨孩子都快四岁了,哪有天天跟着一起睡的?到时候孩子是亲近了,大人又疏离了。
李小川闻言赶紧抓着夏景程找补,两人也不知道在角落里说了些什么,最后又勾肩搭背地回来了。
胡内官平日几乎不饮酒,几杯好酒下肚,抓着晏珩磕磕巴巴地说了一件藏在心中多年的事:“当年,廖内官死之前,来寻我一起饮酒,说起了你。”
晏珩黑眸微动,看向胡内官。
“廖内官他说——”胡内官又仰脖饮了一杯,“哈——”了一声,继续说道,“他说,待他死了,要我亲自葬他,若你来开棺,就由着你。若你剖尸,就让我去面见太后......”
晏珩眼神一震。
廖内官一直知道是自己?!
再仔细一想,毕竟是两朝之人,又经历过战争,还跟在始帝身边,必然是见过父亲的!
“廖内官说,能忍住不剖尸,说明你还念着他的一饭之恩,可见你心中不光有仇,还有恩......”胡内官长叹一声,又看向醉得不省人事的元宝,露出慈父的笑,“元宝也总说你是好人。”
后来发生那么多事,也足以证明廖内官识人之准。
见晏珩吃惊的神情,胡内官提起酒壶,将壶中酒,一饮而尽,嘟嘟哝哝:“呀,喝多了,就爱说些胡话,胡话......”
说罢他拽着元宝,与桑落拜别,歪歪倒到地上了回宫的马车。
桑落送走他俩,一转身,倪芳芳凑了过来。
她脸颊绯红,将下巴贴在桑落的肩上,左摇右晃:“桑落——你能有今日,我——”芳芳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我特别高兴!”
芳芳抓着桑落的衣摆,看了又看。
今日的嫁衣,是芳芳亲自替她绣的。
两人拉着原地转了一个圈,芳芳笑道:“美!美!”又伸头去问晏珩:“喂,你说你家娘子美不美?”
晏珩认真端详了一阵,发自肺腑地说了一句:“美,很美。”
“这么美,还不赶紧抱进去洞房?”芳芳笑得眉毛弯弯。
晏珩知道桑落今夜开心,那些事又不是急急吼吼非要马上做的,只笑道:“不急,有一整夜呢。”
“哦——一!整!夜!”芳芳带着李小川和夏景程几人哄笑起来。
桑落难得有点害臊,脸热地抓着芳芳的手,又灌了她几口酒,芳芳酒量也不怎样,竟抱着桑落哭起来:“桑落,我比你大,比你大就是长姐,长姐如母,看到你出嫁,我别提多高兴了......你看,我还没嫁出去呢,你倒先有着落了......”
风静默默地坐在一旁,看了一眼知树,眼神里还是那句话:“他们酒量真不行。”
知树还是没说话。
芳芳哭了好一会儿,才抽抽搭搭的止住,用浓浓的鼻音说道:“我等你们这边忙完,就准备启程去松州。”
桑落下意识地看向知树:“这是——”
知树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底似是闪过一抹喜色。
“别胡猜!”倪芳芳脸上挂不住了,“我是听说松州被乌斯藏人祸害得不轻,孤儿寡母太多了!我的慈幼局得开过去!那边稳定了,我就回来,京城这么多产业,你知道的,我最爱银子了。”
桑落笑着拿她打趣:“是——你最爱银子了。”
倪芳芳跺跺脚,再也不想跟桑落说了,推着桑落和晏珩就往新房方向去:“哎呀!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们俩别在这儿磨蹭了!赶紧洞房去!”
众人一听这话,都笑着起哄,七手八脚地将一对新人推进喜房,反手“咔哒”一声,竟从外头落了锁。
李小川还叫道:“你们放心,我们不偷听,这就走了!晏大人,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的——”
“对对对!”柯老四喜滋滋地笑着:“不急!不急!三天后再出来!”
三年抱俩,五年抱仨......
到时候,丹溪堂树下,就满是娃娃爬了......
啧啧,想想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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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红烛高烧,映得满室暖融。
两人对视一笑。
桑落靠着门,定定地望他,俏皮地眨眨眼:“你可听见了?今晚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了......怕不怕?”
晏珩眼里尽是柔情,将她环入怀中:“还请女贵人怜惜——”
她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再熟稔地咬住他的喉结,沿着肩窝、锁骨,一路放火,直至他的心口......
意乱情迷之际,她将他推入红绡帐中,抽出红色绸带,灵活地在他腕间缠绕打结,再系在雕花床柱上。
晏珩分毫不慌,只是深深地望着她。
他的妻,在烛光下,如此生动,如此可爱。
美得惊心动魄。
桑落微微后退,从枕边翻出那柄串珠鞭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带着几分邪气的笑意,眼底闪着狡黠的光,慢条斯理地说:“晏珩,你要知道,我等这一天,可等很久了。”
晏珩笑了,由着桑落胡作非为,沙哑的嗓音裹着浓浓的宠溺:“奴等这一日,也等了很久.....”
很久很久......
甚至忘了,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红帐不知被谁扯落,旖旎地覆下来,朦胧了帐内交叠的身影。
窗外,月华如水,悄然漫过窗棂,温柔地笼罩着。
正是人间好春色。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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