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啊...你还在这儿闷闷不乐呢？”
坐在地上的是个看上去有五十来岁的中年男性，手上的蓝岛啤酒已经见底，男子便随手将空瓶甩到了一旁堆积如山的瓶子海中，丁零当啷的声音令人咂舌。
而蹲在他身后的就是开口说话的男子，带着草帽，身上的衣服染着不知从哪儿来的物资，看上去黑漆漆的。
“...”
被称作老王的男子并未开口说话，只是继续沉默着又开了一瓶啤酒。
身后的男子看上去年纪相仿，猛的起身一把夺过啤酒，迅速的动作让酒洒了老王一脑袋。
“诶！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啊！在喝下去你人都要没了！”
“老邓...把酒给我...”
老王声音低沉，或许是抽了太多烟，嗓音略有些沙哑，眼神恍惚的伸出手说道。
被称作老邓的男人啧了啧舌，继续说道。
“啧！你这样猛喝！难道能给你儿子喝回来吗？！”
“...”
“难道你工作不做了？！老婆母亲不养活了？！”
“...”
“过了这么久了！全市的人都振作起来了！开始重建城市，怎么就你还在这喝闷酒？！”
老邓嘴皮子巴拉巴拉的说，但坐在地上的老王仍旧没有一点反应，只是不甘心似的回了一句。
“...你不会懂的...”
老邓一听这话顿时炸了毛！
上前一把抓住老王的衣襟，硬生生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黝黑的胳膊虽然看上去略显消瘦，但分明的肌肉线条也表达出了这两个男人也是见多了风雨的！
“我不懂？！我不懂什么？！你以为全天下就你儿子下落不明啊？！全市三分之一的人口！里面包括我媳妇！都tm找不见个人影！！！”
“...”
老邓反应如此，老王也不敢直视他满是怒气的双眼，只是沉默着看向一侧。
“...”
老邓喘着粗气，憋着许久没有撒出去的愤怒和委屈如今总算是漏了不少。
但一想到出气筒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而且还跟自己一样失去了至亲之人，老邓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只是轻轻松手，头也不回的走向一边，撂下几句话。
“你喝成这样，今天就别出海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说完身影便消失在那一座啤酒瓶堆成的小山后面。
老王被撂下之后，歪着身子似乎站不太稳，又一屁股坐在地上。
摸摸的从胸口有些破旧的衬衣荷包里掏出一包廉价香烟，弹出一根叼在嘴里，又拿着只剩一半油的一次性打火机默默点着。
“嘶---呼~”
老王夹着烟，手撑着地面，看着远处海平面正要升起的太阳，闭上了眼睛自言自语道。
“我到底在干什么...”
胡乱嘶了几口香烟，老王便将烟头塞进一旁的酒瓶当中，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往回走去。
这时间正值日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在睡觉时分。
但对于老王老邓这样的渔民来说，已经太晚了。
老王自然也知道，便并没有走向老邓去的码头附近，而是回到了家中。
家里用来晒鱼的渔网空空如也，院子也已经许久没有打扫了。
推开破旧的木门，屋子里面打扫的相比较院子里来说倒是还算干净。
“你回来了？”
妻子正从后院走进屋内，一头白发看上去十分沧桑，就算被晒得黝黑的肤色也难以掩饰其难堪的气色。
“嗯...”
老王随口搭了一句，就往铺着些陈旧垫子的木沙发上一躺。
换做从前，自己早上没出海，游手好闲的回到家里，妻子肯定会劈头盖脸的一顿大骂。
但自从儿子这块心头肉跟着全市那三分之一的人口一块消失不见后，妻子便伤心欲绝，如今哭干了泪也没有再对老王发脾气。
这样平常的不平常，倒是让老王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违和了起来，如此的不真实感从那天起就一直围绕在身旁。
借着酒劲，和这难以言喻的违和感，老王渐渐睡去。
最后一眼看见的只是妻子轻轻放在茶几上的一杯热茶。
。。。
“唔嗯...”
不知过了多久，老王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身上滑落的毛毯和早已凉透了的茶水告诉了自己这一觉睡得不浅。
窗户外面天色已暗，一觉睡得这样久，近些时日很是难得。
但屋子里灯光并没有亮起，平时开着的电视机也没有打开，四处不见妻子的踪影，老王便不由得疑惑起来。
儿子突然消失时的余悸在这时又反了上来！
老王猛地起身就向外走去！
“哎哟！”
一开门，正巧撞在了妻子的身上！
“你跑哪儿去了！？”
这次急躁的声音变成了从老王嘴里发出的。
妻子看上去着急忙慌的惊恐神情似乎在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老邓他...他...”
或许是急忙赶回家，妻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话很难听懂。
老王便一把抓住妻子的肩膀，表面冷静实则慌乱的说道。
“你缓过气来再说！老邓怎么了？！”
妻子捂着因为剧烈奔跑而刺痛的腹部说道。
“他出海之后...一直没回来！”
“啊？！”
这句话晴天霹雳一般将老王还未散去的酒劲驱逐出脑外！
老邓可是几十年的老搭档，也是技艺精湛的渔夫！
精于观察天色，对渔船的掌控也不在话下。
轮到谁出海回不来也不会轮到老邓这个老妖精！
老王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冲了出去。
海面并不平静，却也没有多么的波涛汹涌。
只是微风拂过一般卷起不小的浪花。
这种风浪怎么可能难住老邓呢？！
老王心里想着，抬头望去，一下子便慌了神！
看着天色明明已经是入夜时分。
远处的海平面却并没有暗淡下来。
反而好像从海面倒映一般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色！
“这...这是什么情况？”
老王吃惊的看着远方，头也不回的问这妻子。
“我也不知道...从天色暗下来后，海面就一直是这样！其他早出海的兄弟们都回来了，就只剩老邓的船没回来！现在全村都急得抓耳挠腮呢！”
“...”
这样看来，老邓多半是在海上出了状况！
“电话也打不通，无线电也没有...”
妻子的话没说完，老王便一步冲了出去！
不管身后妻子怎么呼喊他，他都没有回头。
占据着脑海的是老邓一句一句安慰着自己的话。
“相信我，你儿子那么有本事，肯定还活着呢！”
。。。
“啧！”
老王啧了啧舌，跳上船去，猛的发动了引擎，朝着海平面那一抹不祥的红色飞奔而去！
经过几番确认，那方向，恐怕就是自己和老邓以前发现的能大丰收的好位置！
“等着我...可千万别死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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