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琴键。
施坦威钢琴漆黑的琴身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想听什么？”
她侧头看向站在琴旁的苏泽，耳垂上的翡翠坠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苏泽松了松领带：
“随你。”
柳依依的指尖在琴键上方悬停片刻，突然落下。
《梦中的婚礼》的旋律在挑高的客厅里流淌，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苏泽靠在钢琴边，目光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弹错了三个音。”曲终时他突然开口。
柳依依猛地抬头：“怎么可能！”
“第十七小节右手第三个音符，”
苏泽指了指琴键，“应该是降E。”
柳依依的耳尖微微泛红：“你什么时候懂钢琴了？”
“上周陪你去琴行时偷学的。”
苏泽从西装口袋掏出张皱巴巴的琴谱，“这是你落在车上的。”
柳依依展开琴谱，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她标注的指法。
“原来你记得。”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苏泽走到她身后，双手撑在琴凳上：“继续？”
柳依依深吸一口气，手指重新落在琴键上。
这次是《梁祝》，她弹得很慢，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拆开一件珍贵的礼物。
苏泽的呼吸拂过她后颈时，她不小心按错了一个和弦。
“又错了。”
柳依依索性停下演奏：“那你来？”
苏泽真的在她身边坐下，笨拙地按下几个音符。
“停！”
柳依依捂住耳朵，“这是弹棉花还是弹钢琴？”
苏泽不服气地又试了几次，最后沮丧地发现自己的手指根本不听使唤。
柳依依突然笑出声，翡翠耳坠在阳光下划出明亮的弧线。
“看好了。”
她握住苏泽的右手，引导着他的食指按下一个中央c，“这才叫弹琴。”
苏泽的手掌比她大得多，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显得格外笨拙。
“专心点。”柳依依拍开他想摸手机的手，“学琴要交学费的。”
“多少？”
柳依依突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苏泽的耳根瞬间红了：“柳依依！”
“怎么？”她无辜地眨眨眼，“不是你说随我吗？”
窗外的知了突然开始鸣叫，夏日的风掀起琴谱一角。柳依依重新开始弹奏，这次是欢快的《致爱丽丝》。
苏泽安静地听着，目光从她翻飞的指尖移到微微晃动的翡翠耳坠，再到旗袍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
曲终时，柳依依的手指还停留在最后一个音符上。
“学费。”
她突然说。
苏泽俯身，轻轻吻了吻她发间的茉莉花香。
“够了吗？”
柳依依转身面对他，手指还按在琴键上：
“这是利息。”
钢琴发出沉闷的嗡鸣，阳光在地板上拉出两道交叠的影子。
远处湖面上，一只白鹭掠过水面，激起圈圈涟漪。
... ...
保时捷缓缓停在校门口的林荫道上，苏泽刚熄火就看见车窗外几个学生正顶着烈日发传单。
柳依依推开车门，热浪立刻扑面而来。
“这么热的天还这么卖力？”
她撑开遮阳伞，翡翠耳坠在伞下的阴影里微微晃动。
苏泽锁好车，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人群上。
四五个穿着统一文化衫的学生正挨个拦下路过的同学，硬塞着粉红色的传单。
“同学，请支持郑欣宜竞选校花！”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拦住两个女生，
“还能参加抽奖！”
柳依依接过飘到脚边的一张传单，轻轻挑眉。
传单上印着醒目的艺术字：“东大校花大赛，请投郑欣宜一票！”
下方是张精心修过的照片，郑欣宜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樱花树下，笑容甜美得近乎虚假。
“这照片...”
柳依依用指尖点了点，“修图师该加鸡腿了。”
苏泽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照片角落还印着一行小字：
“清纯女神郑欣宜，经管系才貌双全代表”。
“才貌双全？”
苏泽轻哼一声，“修图技术倒是挺‘才’的。”
柳依依突然发现传单背面还印着投票填写纸。
“嚯，连后援会都建好了？”
她翻看着传单，“‘欣宜校花后援会’...”
“阵仗不小啊。”
不远处，一个女生正追着路人塞传单。
“投郑欣宜送奶茶券！现场投票还能抽奖！”
她怀里抱着一叠传单，额头上全是汗珠，文化衫背后印着“欣宜必胜”四个大字。
苏泽皱眉看着这一幕。
“学校允许这么拉票？”
柳依依把传单折成纸飞机，手腕一抖让它飞进了垃圾桶。
“规则里可没说不让。”
她眯起眼睛，“不过这么明目张胆地买票...”
正说着，一个男生抱着投票箱从他们面前跑过。
“快快快！学生会那边已经开始统计初选票数了！”
他怀里的透明投票箱已经装了小半箱传单，每张传单上都印着郑欣宜的照片。
苏泽看着满地散落的粉红色纸片，眼神愈发冷淡。
“无聊。”
柳依依突然挽住他的手臂。
“走吧，再站下去我妆都要花了。”
她高跟鞋踩过一张飘落的传单，郑欣宜的笑脸立刻多了个鞋印。
校门口的梧桐树上，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鸣叫。
而那张被踩过的传单，很快就被更多脚步碾进了尘土里。
... ...
等两人走到图书馆拐角时，大老远，便看见裴诗曼抱着一摞书从教学楼走出来。
她今天扎着高马尾，发梢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浅蓝色连衣裙衬得肤色如雪，但眉头却紧紧皱着。
“诗曼学姐？”苏泽叫住她，“怎么这副表情？”
裴诗曼抬头看见苏泽，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老板！”
她小跑两步过来，怀里的书差点滑落，“可算遇到熟人了。”
柳依依站在苏泽身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裴诗曼。
“谁惹我们诗曼学姐生气了？”
裴诗曼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一张粉红色传单。
“还不是这个郑欣宜的事。”
苏泽接过传单，发现和校门口发的如出一辙。
“她也找你拉票了？”
裴诗曼撇撇嘴：“何止是找，简直阴魂不散。”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刚才有个自称是郑欣宜后援会会长的女生拦住我，说让我以学姐的身份帮忙拉票。”
柳依依挑眉：“哦？开什么条件？”
裴诗曼伸出食指：
“一千块。”
苏泽瞪大眼睛：“不会吧？什么人这么大手笔？”
裴诗曼把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小巧的珍珠耳钉。
“那女生说，只要我支持郑欣宜的动态，当场就给现金。”
柳依依轻笑一声：“诗曼学姐，你该不会答应了吧？”
裴诗曼立刻摇头：“我才不干这种事。”
她今天化了淡妆，鼻尖上因为天热沁出细小的汗珠，浅色眼影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最离谱的是，”
裴诗曼继续道，“那女生见我不答应，居然当场加价到一千五。”
苏泽和柳依依对视一眼。
“看来这位郑同学是志在必得啊。”
柳依依把玩着手中的遮阳伞。
裴诗曼把书换到另一只手上抱着：
“我都说了不感兴趣，那人还追着我到教学楼。”
她今天穿了双米色的小皮鞋，鞋尖上沾了些灰尘，显然走了不少路。
苏泽注意到她手腕上的银色手链有些松了，便伸手帮她扶了扶。
“别理他们，这种花钱买票的行为迟早会被学校发现。”
裴诗曼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书里抽出一张纸条。
“对了，那人还塞给我这个。”
纸条上写着一串电话号码，旁边画着个爱心，下面标注“随时联系”。
柳依依接过纸条，对着阳光看了看。
“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裴诗曼无奈地耸耸肩：“我现在只想好好准备毕业论文。”
她说话时睫毛微微颤动，浅棕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澈。
苏泽正要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几个穿着“欣宜后援会”文化衫的学生正朝这边张望。
裴诗曼立刻往苏泽身后躲了躲。
“看，又来了。”
她今天喷了柑橘味的香水，发丝间隐约可见一枚小小的草莓发夹。
柳依依突然挽住裴诗曼的手臂。
“走吧，我请你喝奶茶。”
她转头对苏泽眨眨眼：
“某些人请客。”
苏泽笑着掏出钱包：
“乐意之至。”
三人转身走向校外的奶茶店，身后那几个拉票的学生终于没再追上来。
... ...
几分钟后。
奶茶店内。
苏泽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中的奶茶杯，冰凉的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
“不对劲。”
他突然开口，“郑欣宜哪来这么多钱搞这些？”
柳依依正帮裴诗曼调整松掉的发绳，闻言抬起头：“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苏泽将那张粉红色传单平铺在奶茶店的桌面上。
“你们看。”
他指着传单角落的烫金logo，“专业摄影团队，高档铜版纸印刷，再加上雇人发传单的劳务费...”
裴诗曼接过话头：
“还有承诺给拉票人的报酬。”她今天涂了蜜桃色的唇膏，说话时泛着莹润的光泽，
“光是找我那个女生，据说就已经撒出去好几万了。”
苏泽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郑欣宜的经济条件我很清楚。”
他眯起眼睛，“她要是真这么有钱，当初就不会...”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柳依依和裴诗曼同时投来疑惑的目光。
“不会什么？”柳依依的遮阳伞尖戳了戳苏泽的手背。
苏泽摇摇头：“没什么。”
他转头看向裴诗曼：“诗曼，那个找你拉票的女生，有没有透露是谁在背后支持郑欣宜？”
裴诗曼咬着吸管想了想，珍珠奶茶里的黑糖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好像是...”她突然放下杯子，“对了！她说是什么‘明德学院的公子哥’。”
柳依依正在补妆的手一顿：“明德？那个贵族学校？”
苏泽的眉头舒展开来：“这就说得通了。”
裴诗曼好奇地眨眨眼：
“学长认识？”
“不认识。”苏泽轻笑一声，
“但明德的学生确实有这个财力。”
他拿起传单对着灯光看了看：
“这种印刷工艺，至少是每张五块钱的成本。”
柳依依突然凑近，发间的茉莉香气拂过苏泽的鼻尖。
“怎么？”她戏谑地挑眉，
“我们的苏总开始计算竞争对手的营销成本了？”
苏泽将传单折成纸飞机：
“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冤大头会为个校花比赛砸钱。”
裴诗曼突然压低声音：
“我听那个女生说...”
她左右看了看，确保没人注意才继续道，“那个明德的学生好像是在追郑欣宜。”
柳依依的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难怪这么大手笔。”
奶茶店的玻璃窗外，几个穿着后援会文化衫的学生正挨个店铺发传单。
苏泽看着他们汗流浃背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用钱堆出来的校花。”
他摇摇头，“没意思。”
裴诗曼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看了眼屏幕，表情变得微妙。
“又是那个拉票的女生。”
她将手机转向两人，
“说给我的报酬涨到两千了。”
柳依依夺过手机，飞快地回复了一句，然后得意地晃了晃屏幕。
“我让她先打钱。”
苏泽和裴诗曼同时看向回复内容：
【先给我两千定金，否则免谈】
裴诗曼惊呼：“依依姐！”
柳依依满不在乎地按下锁屏键：“放心，她不敢转的。”
果然，手机很快又震动起来。
【学姐别开玩笑了qAq】
柳依依轻哼一声，将手机还给裴诗曼。
“看吧，虚张声势而已。”
苏泽望着窗外炽热的阳光，突然觉得这场校花竞选变得索然无味。
“走吧。
”他站起身，“该回下学校了。”
玻璃门推开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张粉红色的传单被风吹到苏泽脚边，纸上郑欣宜的笑脸在烈日下显得格外刺眼。
裴诗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看向柳依依。
“诶，依依姐。”
她歪着头，发间的草莓发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你和婕妤学姐不是也要参加校花评选的吗？”
“现在这个郑欣宜不干人事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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