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咎站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卡洛丝嗷嗷叫唤的声音。
他摸了摸下颌，隔着门帘看着雾蒙蒙的机械所，眼底划过一丝犹豫不决。他找的这几个代号者手底下没轻没重，不会把人给打死了吧？
这样想着。
季咎掀开门帘，刚想质问一句。
“啊！”
一只拳头冷不丁从旁侧打来，狠狠击中他的腹部。
瞬间，季咎整个人如同虾米一般拱起身体，浑身冷汗直流，嘴里不成调地发出哀嚎声。
他瘫倒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看清了面前这个居高临下的黑发女人，皱眉道：“你是卡洛丝的人？她给了你多少？我给你双倍？不……三倍！”
“你这是恶意竞争，破坏市场稳定性！”
卡洛丝从散掉的雾中走出，抱胸站着，“季咎，我平常给你的返点最高，现在出事了，居然你是第一个来黑吃黑的。你让我太失望了……”
卡洛丝把玩着垂落肩头的辫子，猫眼轻轻眯起，声音略显尖利，“你这样做，就算我把你喂给外面流浪的异种，也是你咎由自取的结果！”
“不不不！”
季咎蠕动了一下，“我不是第一个！是刀疤！就是在Aw327-4截了你一批货的人，是他联系我，让我和他合作，将你的机械所占为己有！他还说蜂巢安保系统瘫痪后，你根本没有自保之力……”
“哦？”卡洛丝扣了扣指甲，“他说了我这么多坏话呢？他人呢？”
“他…他……”
听见这结结巴巴的声音，卡洛丝将目光从指甲上移开，看向季咎，刚想嘲讽几句，便看见季咎眼底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写满了惊恐和不敢置信。
“刀疤他……在我面前坠楼了。”
冰冷的机械所中，季咎蜷缩的身躯微微放松了一些。
他神色古怪地，在卡洛丝的逼问下，回忆起刚刚那一段恐怖的记忆。
……蓝色蜂巢a座d区15层
昆仑的警告声久久盘旋在走廊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关系，躲在房间里的季咎，听见了一道道细碎的声响。
像是虫蚁贴着大厦外壁爬过去，黏腻的真菌攀附在墙壁之外，贪婪地汲取营养的声音。
季咎摇了摇头，甩开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什么虫蚁能够爬上有凛冽寒风吹过的大厦十五层？
他自我安慰了几句。
转头便打开通讯器，想要联系几位代号者，将他护送到十层及以下，自己的店铺中去。
要让他一个人独自穿过那些幽暗的长廊，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但季咎刚点开联系人界面。
一道未知通讯便弹了出来。
“喂？是季咎吧？那个在售卖自然野兽皮毛的小子？”刀疤粗粝的嗓音响起，“我这有个大买卖，比买畜生皮更体面的买卖，感兴趣吗？”
把握时机发财，本就是刻在每一个废土客血脉中的烙印。
不过是污染区大爆发罢了。
能有多恐怖？
他们在废弃城邦中早就见惯了异种。
再说了。
问问情况，又不会少块肉。
季咎捏着通讯器，右手点燃一根【茉莉牌】香烟，猩红火星缓缓燃烧，白烟萦绕着他的指尖。
他垂头看着，一边听着刀疤的蛊惑，一边将香烟弹了弹。
刀疤想和他合作，一起吞并【不可思议机械所】
并讲述了种种好处和准备，制定了一个可行性十足的计划。虽然有与虎谋皮的风险，但季咎不可避免地心动了。
“我有一个要求。”季咎走到窗边，在黑暗玻璃面的倒影中看见自己闪光的双眸。
他当时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刀疤十分爽快道：“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我都能……”
通讯器那边，一道藏在人声之下的细碎声响通过电流，模糊地传到季咎耳中。
就像是他刚刚听见的幻听一样。
由于过于关注这些细碎声响，季咎忽视了刀疤的问话。
“……什么要求，你说啊？”
季咎皱紧了眉头，难以忍受地打断道：“刀疤，你那边有一些声音，你难道没听见吗？你现在在哪？”
“应该是风声吧，我现在在窗边。”
刀疤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接着传来一道推开窗户的声音，“我好像也听见了一些声音，可能是窗外有什么东西，我打开看看……”
之后。
便是一段诡异的动静。
季咎连一点人声都听不见，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涌来，最后，有什么东西覆盖过了通讯器，最后一丝声响都湮灭在死寂中。
他看着窗外。
脑中回荡着刀疤的话。
犹豫片刻，在通讯器那头的死寂之中，季咎伸手按在了方形窗户上。
如此诡异的情况，是他在废弃城邦之中扫荡，也没有遇见过的。
窗外有什么？
季咎右手颤抖……
卡洛丝脸上浮现一个不耐烦的表情，“你以为编了一个故事出来，就能让我放过你？”
窗外？
怎么又是窗外？
夏冉打量着季咎惊魂未定的表情，觉得这人不像是在说谎：“所以，窗外到底有什么？”
“我没看见……”
在卡洛丝威逼的目光下，季咎害怕地捂住自己的腹部，
“我真没看见……我当时正想把窗户打开，就听见通讯器中传来一道呼呼的风声，紧接着，几乎是下一秒，一道人影就从我面前砸落……
你知道吗，那道坠楼人影距离大厦距离很远，除非一个人全力冲刺跳下，不然不可能到那样的距离……
我害怕极了，联系上代号者就躲到了楼下。
在听见芥川谎的话后，我就想最后捞一笔，然后躲入b座。”
“那现在，你听见那些奇怪的动静没有？”夏冉若有所思。
卡洛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一变：“等等，你们俩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季咎仔细倾听了一下，摇摇头道：“除了一些机械嗡鸣声、风声和异种造成的声响外，没有其他声音了。”
夏冉目光看向收银台后面：“小孩，你呢？你从哪躲来的。”
江小松怯怯地冒出头来：
“我从d区23层逃下来的，我看见了很多很多的眼球，像是地毯一样盖在窗户外面，在走廊上繁殖，就像是童话里面描绘的糖果屋。但屋子上面的不是糖果……
还有一些长得奇奇怪怪的大人，聚在一起站着，念叨着一模一样的词，什么“考试成功”“升学顺利”……就像是一个人；
有一个脸上长着八只眼睛的姐姐，问我，她够不够天赋异禀，能不能成为人上人。
我听不懂她说得话，我就诚实地说了。
然后那个姐姐就放我走了……”
部分失去神智的异种会记得最深的执念。
可是，那么多的异种，为什么都重复着一个类型的执念呢？
夏冉有些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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