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站的灯光总是惨白的,像是从某种冰冷的金属骨架里渗出来的。我站在站台边缘,脚尖离黄线只差半寸。风从隧道深处涌来,带着铁轨摩擦后的焦味和潮湿的霉气,像是一口陈年的棺材被缓缓打开。头顶的电子屏闪烁着,蓝光映在瓷砖墙上,泛出一层幽幽的冷意。
“下一站:青槐路。”
声音机械、平稳,毫无波长起伏,仿佛不是由人录的,而是某种算法直接生成的语音。我盯着那行字——青槐路。三个字,蓝色的,电子打印的,干干净净。
可这站名不该存在。
我住在这座城市十年,坐这条线七年,从没听过“青槐路”这个站。地图上没有,App里查不到,连老乘客提起时都摇头。可它偏偏出现了,每天凌晨一点零七分准时抵达,停靠四十二秒,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隧道尽头。
更诡异的是,每次列车进站,车厢里的人总会莫名减少几个。不是下车——站台上空无一人,连清洁工都不见踪影。他们只是……不见了。像被黑暗吞掉了一样。
我原本不信这些。我是程序员,信逻辑,信数据,信代码里的因果链。可自从上周我在站台捡到那张车票,一切就开始变了。
车票是普通的单程票,蓝色的,电子打印的,干干净净。正面写着“青槐路→终点”,时间是凌晨1:07。背面本该是条形码和防伪标识的位置,却一片空白。我翻过来想看看有没有序列号,手指一抖,票面翻转。
那一瞬,我的血液凝固了。
背面用鲜血写着:
“欢迎回家,儿子。”
字迹歪斜,像是用颤抖的手指蘸着血写下的。墨红已经干涸,裂成细小的纹路,像枯死的藤蔓爬满纸背。我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气,混在地铁站的霉味里,几乎难以察觉,但一旦嗅到,就再也甩不掉。
我猛地将车票扔在地上,后退三步,心脏狂跳。可当我再回头去看时,车票不见了。地面干干净净,连个褶皱都没有。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可我知道不是。
因为从那天起,每晚我都会梦到同一个画面:一条长长的地下通道,墙壁上贴满褪色的寻人启事,照片里全是我。有的是童年,扎着歪辫子;有的是少年,穿着校服低头走路;还有的……是我现在的脸,眼睛被红笔狠狠划掉。
而通道尽头,站着一个背影。佝偻,灰发,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他手里握着一张车票,正缓缓转身。
我不敢看他的脸。
第二天,我开始查资料。翻遍市政档案、地铁建设史、废弃线路图。终于,在一份1987年的内部报告中,我找到了“青槐路”的痕迹。
原名“清海路”,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规划的一条支线,因地质塌陷事故停工,施工队全员失踪,项目永久冻结。后来地名被修改,音近字改,渐渐被人遗忘。而那份报告的末尾,潦草地写着一行批注:
“建议封存所有相关记录,避免家属情绪波动。”
家属?
我忽然想起父亲。他在我十岁那年失踪,官方说法是“意外坠河”,可尸体从未找到。母亲从此闭口不谈,搬家,改姓,仿佛要抹去所有过往。而她临终前,曾紧紧抓着我的手,嘴唇颤抖地说了一句:
“别去……青槐路……”
我当时以为她是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现在想来,她或许早就知道什么。
我决定今晚亲自上车。
凌晨一点零五分,我站在站台,心跳如鼓。隧道深处传来列车逼近的轰鸣,灯光由远及近,照亮了站名牌——青槐路。三个字,蓝色的,电子打印的,干干净净。
车门开启,空荡荡的车厢像一张沉默的嘴。我迈步进去,门在身后关闭。车内没有乘客,座椅整齐排列,玻璃窗漆黑如墨。我坐在倒数第二节,紧握背包带,指尖发凉。
列车启动,速度极慢,仿佛在试探我的决心。隧道壁上的应急灯一盏盏亮起,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我盯着窗外,忽然发现玻璃上映出的不是我的脸。
是一个老人。
他坐在我旁边,低着头,手里捏着一张车票。我猛地转头——座位空着。
可当我再看向玻璃,他还在,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那张脸……我认得。
是父亲。
我想尖叫,却发不出声。列车突然剧烈晃动,灯光熄灭,只剩下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红光。车厢广播响起,不再是机械女声,而是一个沙哑的男音,断断续续,像是从老旧录音机里放出来的:
“下一站……清还路……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准备……”
清还?偿还?还是……清算?
我浑身发抖,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自动亮起。相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照片:我和父亲站在工地前,他穿着工装,笑着搂住我的肩。拍摄日期显示是1987年6月14日——我出生前三年。
不可能。我根本没见过这张照片。
就在这时,车窗上的倒影动了。父亲缓缓站起,朝我伸出手,嘴唇开合,无声地说着什么。我强迫自己读唇语。
“回来吧……我们等你很久了……”
我猛然意识到——我不是乘客。
我是遗物。
当年那场塌方,死了十三个人。官方记录说无人生还,可监控显示,最后有一个人爬了出来,怀里抱着个孩子。那人是我父亲。他把我救了出去,自己却被埋在下面,直到水泥灌满隧道,灵魂困在循环的轨道里,日复一日,等待接我回家。
而“青槐路”不是站名。
是坟墓的名字。
列车缓缓停下,门开了。外面没有站台,只有一片浓雾般的黑暗。风里传来低语,无数声音叠在一起,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低头,手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那张车票。正面依旧是“青槐路→终点”,蓝色的,电子打印的,干干净净。
我翻过来。
背面的血字已经变了。
不再是“欢迎回家,儿子”。
而是:
“这一次,换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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