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没有人跟李治说过类似的话。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人死后是到另一个地方，不必伤心。
但李治这个年纪，还是很难看透。
张川柏平静淡然的语气，却让李治瞬间有种拨开迷雾的感觉。
原来不是看不透，而是不甘心。
既然不甘心、伤心都没有用，只有在有限的生命里做最多的事。
他打起精神来，笑道：“新罗的最新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想！”张川柏声音响亮，目光灼灼。
“我就猜到，你一定最关注前方的战事。”
今年正月，新罗女王金德曼去世。
看……这也是天地不仁啊！
新罗站在历史分叉口之际，金德曼撒手人寰，将一切都抛下。
张川柏听着李治的话，脑海如闪电般闪过种种内容。
历史上，李世民没能将高句丽灭国，唐军没有进入新罗，可金德曼也是在贞观二十一年正月去世。
他改变了高句丽亡国的进度，却没有改变金德曼的生死？
这么说，金德曼的死，真的不是唐军干的。
李治又说：“当初，唐军攻破高昌，麴文泰忧惧而死，其子麴智盛见大势已去，开门出城投降。而后，大唐在高昌故地设西州，贞观十四年开始，西域都护府的治所在西州。”
张川柏一听就明白，“殿下的意思是，收新罗为大唐的一个州？”
李治点点头：“这是朝中共识。还有人提议，可以让一个大唐宗室子去新罗娶金胜曼。新罗作为大唐宗室亲王的封地。”
“咦？”张川柏眼睛睁大，“还可以这样？”
另一个时空，武则天当朝的时候，突厥提出跟大唐和亲。
突厥默啜可汗的意思是，让大唐的皇子和他的女儿成亲。
武则天让侄孙武延秀前往突厥，迎娶突厥可汗之女。
突厥人：我要的是姓李的皇子！你让个姓武的来是什么意思？这个皇子，我不认！
……总而言之，皇子和亲，迎娶藩属国的公主，也不是不行。
看张川柏的神色，李治问：“你之前不是反对和亲？”
公主和亲，你说万万不可，皇子和亲，你就说可以？
标准不一致？
张川柏解释：“将来控制好新罗，让新罗真正成为大唐的一部分，皇子可以带着王妃回来啊！新罗和大唐之间，隔着百济和高句丽的故地。我们掌控住新罗，就将百济和高句丽包在中间。”
利弊的问题，不用多说。
不是将敌国打下来就完事，怎么汉化演变，是未来的重任。
甚至，不是一代人能完成的任务。
两国的血脉融合，是汉化的一种方式。
李治微微皱眉：“那是否保留新罗王室？”
张川柏摇头：“我听闻，西方有两个小国的君主成亲，两国合并成一个国家。我们皇子娶金胜曼，新罗是大唐的一个州，那金胜曼就是王妃，而不是新罗女王。”
从小的方面的来说，大唐皇子去娶妻，不是入赘。
从大的方面来说，从此再没有新罗王。
就像如今只有西州，没有高昌国。
李治想了一会儿：“此事还得再议，但是要尽快决定。就算真的要派人过去，也得斟酌人选。”
必须派一个自愿又可靠的人。
是自己的兄弟好，还是选一个旁支的宗室子呢？
再一个，新罗刚刚才发生动乱，宗室子到了新罗，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问题嘛……
公主和亲，还不是一样有危险？
公主都敢，皇子怎么就不敢？
不可以双重标准嘛！
具体派谁去，张川柏沉默不语，没有瞎出主意。
一个不好，会被人套麻袋打一顿扔下曲江的！
“新罗事情结束，大军是不是就要凯旋？”张川柏话题一转。
李治说：“是的！你的兄长可以回来了。”
张川柏却说：“我想的是，打败倭国水师的军队，还在半岛上？是不是可以顺路去一趟倭国，问倭国要赔偿？”
李治淡然摆摆手：“倭国已经派人来赔罪啦！就在前两个月，倭国诚惶诚恐地派人送来几个贵女。”
“真的是送女人？”张川柏震惊，“陛下收了？”
“阿耶没收。他斥责了倭国使者一番，让他们把贵女带回去！我们大唐天子，岂是好色之徒！”李治一身正气。
张川柏笑了，笑得很可疑。
“你笑什么？”
“殿下，你有没有见过那几个倭国贵女？”
“……见过。”
“殿下，倭国贵女是不是长得国色天香？”
“张川柏！”
“我不是……我没有在笑。”张川柏忍着笑说，“我是想到，之前我们要打高句丽，他们就派使者送白银来赔罪。当时朝中大臣说，我们即将征高句丽，不宜收其礼物。现在也是同样的道理。”
不收倭国的女人，就是要开战。
“你还是想打倭国？刚拿下新罗，就剑指倭国？张川柏，没想到你如此好战。”李治诧异。
“我爱好和平。”张川柏淡然解释，“但征倭国，有必要性。”
他坐得端端正正，一脸严肃：“肯定有人说，熊津江一战后，倭国已经被打得闻风丧胆。倭国诚惶诚恐来赔罪，大唐就应该大度宽恕。归根结底，是他们认为跨海作战没必要。”
李治点点头。
确实如此。
倭国穷乡僻壤，不值得兴师动众。
新罗还有新罗婢，倭国……嘶！吓人。
“但，高句丽之前献出的白银，是哪里来的？我听闻，倭国有丰富的白银。”张川柏循循善诱。
“你之前就提过……但是，我派人找倭国俘虏问了，他们不知道。”李治遗憾叹气。
人家说没有啊！
“他们不知道，我知道啊！”张川柏再接再厉，抛出一个惊雷。
不管怎么样，他就是想打上倭国本土。
是的，熊津江一战，打掉了倭国的水师，打得倭奴几百上千年不敢进犯。
但是……凭什么倭奴想来就来，我们就不能去？
寇可往，我亦可往！
“殿下，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我们的水师就在半岛，跟倭国隔着一道小小的海峡！倭国的小船都能通过的海峡！我们又有渤海道提供粮草，去到倭国还能就地征粮……”
“渤海道？”
“就是原百济和新罗。”
“你……哈哈哈！”李治大笑，“你连新地名都帮人想好了！我就说，你才是最好战的。倭奴屡次三番挑衅，必须给个说法。”
……我们不是为了银矿。
而是出于正义，要讨一个公道。
“殿下英明。”张川柏深深松了一口气。
若能看到大唐军队带着倭奴王来献俘，诸君一定会很高兴吧？就像看到亩产三万斤一样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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