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琛原本姿态散漫地靠在软椅上。
看到画的瞬间，眼眸一亮，目光灼灼。
感觉窗外的阳光似乎也明亮了几分，将连日来心中蕴积的阴霾驱散些许。
他立刻坐直身体，伸手将画挪到眼前。
这确实是他送给青荷的画。
“你哪里找到的？”谢怀琛嘴角染上一丝欣喜，看向顾瑾修的眼中闪着点点希冀的星光。
在他看来，找到这画就等于有青荷的下落了。
她走的那日时间紧急，还特意回房中带走这幅画和自己送她的首饰。
她一定很喜欢，想一直带在身边。
顾瑾修嘴角一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幽幽飘来几个字：“长乐坊。”
谢怀琛立刻表情紧绷，脸色转沉，惊得一拍桌子站起身，声音有些焦急：“你说什么？”
长乐坊是京城的高端青楼。
里面的姑娘大多会些琴棋书画。是京城文人墨客和达官显贵爱去消遣的地方。
谢怀琛心道难道这姑娘又进了青楼？
顾瑾修抿了抿唇，眉毛一扬。看着谢怀琛的目光有点复杂。
谢怀琛总觉得眼前这家伙好像在憋着什么，而且眼中竟然流露出几分……同情？
“快说！”低沉冷冽的声音已经带上几分怒意和威严。
顾瑾修没卖关子。开始憋着笑，将这幅画的来历缓缓道来。
他昨天去长乐坊消遣，正巧遇上几个京城赫赫有名的同道中人。
其中一位是乔将军收养的义子孟云谦的儿子孟惊鸿。
孟云谦是乔若安的义兄。其父当年是乔将军的部下，为了救主而死，临终托孤给乔将军。
孟惊鸿跟顾瑾修一样爱逛秦楼楚馆。
两人都是从小没了亲娘，在某些方面竟然莫名有些投缘。
都有点附庸风雅的高级爱好。比如喜欢收集古玩孤本，名家字画等等。
现在已经临近科考，孟惊鸿作为今年要参加考试的学子，丝毫不见紧张。
明明肚子里没几滴墨水，却整天一副自己定能高中的样子。平日里不在家和书院做考前冲刺，反而依旧在青楼逍遥快活。
顾瑾修昨天去的时候，听见雅间里的几人边喝着小酒，边对着一幅画津津有味地赏评。
“这幅画绝对是名家之作，可惜竟然没有署名。”
“布局精妙，笔法娴熟，线条灵动……”
“真是当世佳作啊，孟兄你快说说哪里搞来的。”
“……”
顾瑾修好奇地走近一看，这画怎么如此眼熟。
他毫不客气地把画扒拉到身前，仔细检查后，发现这就是谢怀琛的手笔啊。
奇了怪了。
“孟兄，你这画哪里来的？”顾瑾修皱着眉头，问得很急切。
孟惊鸿见连一向啥事儿都不放在眼里的顾瑾修都对此画极有兴趣，顿时脸上表情更加得意。
“顾兄，你好久没来长乐坊了。想要我说出这画的来历，先干三杯。”
孟惊鸿吊儿郎当地比出三根手指，就等着吊他胃口。
哪知顾瑾修二话不说连干三杯，然后目光催促他快讲。
孟惊鸿撇了撇嘴角嗤笑一声，觉得老顾今天真没意思。见大伙都在等着他说，索性就不卖关子了。
他二郎腿一翘，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自己如何在京城的顺天当铺淘到这幅画。
最后得意洋洋总结道：
“我是老常客了，掌柜给我打了折，五千两银子拿下这幅画。”
在场众人纷纷表示厉害厉害。
唯有顾瑾修表情裂开。
咽了咽口水，艰难吐出一句：“孟兄，这画能不能借给我一日。”
孟惊鸿赶紧把画护住，警惕地盯着他：“那可不行，我很喜欢这幅画的寓意。
我觉得作画之人一定与我有心灵感应。我与他\/她定是素未谋面的知己。”
说起这话，孟惊鸿的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目光悠远朦胧。
顾瑾修抬手按住胸口，差点把刚才喝的酒吐出来。
他紧咬了咬牙关稳住表情，咬牙切齿道：“孟兄，老规矩。”
孟惊鸿神色有些犹豫。
“我若赢了。一定把画完好无损地给你送回来。”顾瑾修再三保证。
孟惊鸿考虑了片刻，最后不情不愿地说：“好吧。拿骰子来。”
结果就是孟惊鸿输了。
顾瑾修拿着画先去找到顺天当铺的老板打听这画的来处。
讲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端起茶杯抿了几口。
给谢怀琛一点回味的时间。
谢怀琛已经满脸黑线，见鬼的知己。
“你继续说！”声音如冰刃。
顾瑾修喉咙溢出低笑，憋笑很艰难，好不容易缓了缓才继续讲。
那掌柜同他确认了，画就是出自顺天当铺。而且是一位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的小姐来当的。
那姑娘看起来大概十六七岁。一身打扮虽然低调，但掌柜阅人无数很会识货。
她穿的那身锦缎和身上的首饰可不便宜，多半是位千金小姐。
可当的东西在京城这种地方看来，都很一般。唯有那幅画，价值千金。
掌柜几经试探，看得出这姑娘虽然看上去出身不低，可似乎并不懂这幅画的价值。
最后二人低价成交，那姑娘还一副很惊喜的模样。
说到这里，顾瑾修冷不丁地一问：“砚之，你猜她当了多少钱？”
谢怀琛现在的脸色山雨欲来，眉宇间仿佛凝了一抹阴云。深沉愠怒的眸底火苗闪动。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身体紧绷，攥紧手中的茶杯。呼吸变得粗重，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顾瑾修看得出这尊火药桶随时要爆发，可他就是忍不住想问。
见谢怀琛眸光森然地盯着他，依旧忍住狂笑的冲动，比出五根手指，大声说道：“五十两银子，哈哈哈……”
这笑声感觉快传出书房五十丈远。附近的树叶都动了动。
树上的暗卫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笑够了吗？”咬牙切齿的声音中带着极度压抑的怒意。
顾瑾修笑得一抽一抽：“掌柜的还说，这是他这辈子赚得最多的一笔生意。那姑娘走的时候脚步轻快地数着钱，眼睛都在笑。哈哈哈……”
四周的暗卫们憋得肚子有点疼。混乱的气息让谢怀琛明显察觉到。
谢怀琛：“……”你们全都在笑！
这还没完。
顾瑾修又掏出一个袋子，放桌上一摊开。
“这些全是她当掉的，砚之你瞧瞧，眼不眼熟啊？”
一声裂响，手中茶杯碎成灰。
太子殿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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