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巽界——
山洞深处,雷息刚退,空气里还残存着被撕碎后的焦灼味道。
雷光熄灭,洞穴重新被暗色吞没,唯余三人沉重的喘息在岩壁间碰撞回响。
远处,仍有几丝阴云翻滚的余痕,被雷霆余威震得微颤。
“砰——!”
“砰——!”
迟慕声和风无讳双双倒地,如被雷霆飓风抽空了全身骨髓般,重重摔在冰冷的岩土上。
两人大口喘着粗气。
迟慕声半张着嘴,胸膛剧烈起伏,喉结滚动,声音虚得像被风卷走:“……我……我帅不?……”
风无讳同样瘫着,气息散乱,扯出疲惫的笑,连手指都懒得抬:“……帅。”
迟慕声偏头看他,嘴角翘起个得意的弧度:“哈哈……你也挺帅。”
身后,绳直看着这俩喘得跟疯牛一样的人,微微扶额,笑意中带着纵容:“……哈哈,行,你俩都帅。”
迟慕声抬手垫着后脑,像个刚被夸大的小孩儿一样躺平:“啧……乖乖,我堪当大用……”
风无讳懒懒点头,喘得快没气了:“我也不是凡人……”
空气安静了三息。
绳直:“……没见过这么互相吹的。”
随即三人同时笑了:“哈哈哈哈——!”
迟慕声朝绳直扬了扬下巴:“可累死我了,绳直师尊,话说回来,咱啥时候能出去啊?”
绳直凝望洞外渐亮的天光:“嗯……应该快了。可能我们睡觉时错过一次门开,或者…过一会儿就到午时了?”
说着,他自己都没底,有些赧然地挠了挠鼻尖,声音发虚:“……我没什么时间概念。”
风无讳倒不介意,靠着洞壁撑坐起身,倚着打量这片天地,缩着肩打冷颤,笑得自在:“呼~这山还真大啊,我搁这儿活了十年,都没发现雷祖的山洞!”
说着,他冲迟慕声挑了个眉:“慕声,你上辈子估计就住这里!还不如我那树屋呢!”
迟慕声翻了个白眼,懒得抬头:“我可不想住这儿,谁知道我上辈子什么癖好……拒绝了解。”
风无讳被逗笑,笑得肩膀一抖:“哈哈!这地方连个枕头都没有,拉屎都得出去找坑!”
迟慕声揉了揉自己干瘪得像要贴到后背上的肚子,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唇:“这一天的时间过得也太慢了吧?走的时候,那布上写四天……四天……咱真的只在这儿待了一天?”
他说着,忽然猛地坐直,眼中燃起希冀:“...出去后...是不是就不用再进来了?!”
风无讳歪着头,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啧”音:“再进来?我怕把这山吹成沙漠啊!哈哈!”
说着,他像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一抬脖,眼睛一亮:“对了,要是这么算的话...还剩三天,咱算不算是第一个出去的?!”
这话一出,迟慕声眸色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哎对对对!绳直师尊!有没有可能我也去你说的什么‘镜花水月’瞧瞧?说不定还能看着胖丫她们在干啥!”
绳直笑着摇头:“哈哈...咱还是先出去再说。”
迟慕声又摸着肚子,一遍又一遍地来回揉着:“我都饿了...感觉好饿啊,前胸贴后背…...”
一听这话,风无讳仿佛也刚意识到,摸了摸肚子:“是哦,真的好饿啊,我感觉我好像好几天都没吃饭了似的…?”
下一瞬。
迟慕声鼻尖一动,嗅了嗅周围:“别说...我好像都闻到——空气中有烤什么东西的香味儿……?”
风无讳立刻跟着抬头:“嗅、嗅——”
他两次用力吸气,然后瞳孔猛地一缩:“哎?!我也闻到了!是什么?!怎么感觉……有股烧焦味儿?!”
迟慕声四处张望,满脸困惑:“啥玩意儿?这附近有人在烤肉啊?”
两人对望,眨了眨眼。
三人顿觉不对,起身查探——
身形,却蓦地硬在半空…...
…...
远处山坡上,一道黏稠猩红的血线,正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蜿蜒爬行而下。
流过之处,空气皆蒸腾起肉眼可见的灼热波纹。
仿佛整片山峦都在痛苦地痉挛!
迟慕声瞳孔骤缩,整张脸像是被雷劈一般,瞬间僵住:“火……火山喷发?!”
风无讳懵了,声音都变了调:“不…不可能吧?!”
他呆滞地望向对面那抹刺目的猩红,脸上写满了荒谬:“不是,这儿压根不是火山口啊,这,这哪来的火山啊?!”
绳直脸色瞬间沉下来:“留守洞中!”
“巽为风!”
话音未落,他指诀已起,快得只余残影。
“嗖——!”
罡风骤起。
不是普通的风,而是巽宫正统之风,锋利、迅疾、凝如形质!
狂风瞬间托起绳直的身形,白衣被卷得猎猎扬起,如同一面要破空而出的旗。
不愧为巽宫执令首尊,驭风之术已臻化境,起手间风吟如龙啸。
绳直身形飘忽轻盈如羽,转瞬便已飞出百米之遥!
巽风,本就轻灵锐利,绳直的风,更像一柄无形的剑,把空气都劈开了。
这下,迟慕声才看出绳直隐藏的实力,与风无讳之间的差距!
迟慕声看得眼都直了,喃喃道:“我去,还是巽宫好,真方便啊……!”
风无讳也看的满眼激动,连连点头:“很强!很强!我即使能操控龙卷风,全力飞行也不过就能撑半个小时!”
迟慕声毫不客气地补上一刀:“你搁这儿待十年都不知道这儿是个火山……我对你的能力压根不抱希望……”
风无讳一噎:“唉你?刚才还夸我帅来着?!”
二人嘴上打着趣儿,目光却都紧紧追随着远处绳直那逐渐缩小的身影,姿态懒洋洋,却带着本能的敬畏。
几息后——
风声骤紧。
绳直去而复返,身影如箭般射回洞口,面色是前所未有的严峻。
他刚踩到地面,靴下砂石被压得“咔”的一声碎裂。
绳直眉头紧紧蹙起,声音沉得惊人:“好消息,坏消息,听哪个。”
风无讳一听这开场白,心里就咯噔一下,挑眉道:“...一般这种情况,坏消息准是最完蛋的那种。”
迟慕声歪着头,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啥啊,啥啊?快说!”
绳直目光扫过二人,沉声道:“慕声最后那声雷,引动的天地之威,已算是奠定了雷祖初醒的根基,旁人断然不可能劈出如此成绩。”
俩人面面相觑,迟慕声眨了眨眼,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什么成绩?”
绳直抬手拧了拧紧锁的眉间,语气沉重:“……你把山,真的劈穿了。”
他顿了顿,吐出更残酷的事实:“地底岩浆被强行打通,迸发而出,启动了一座沉寂万年的死火山。”
迟慕声如遭雷击,猛地拔高音量:“啥!?”
他反应过来,指着风无讳跳脚:“我靠,风无讳你个乌鸦嘴,我...我说什么来着!?”
风无讳连忙摆手,试图找回一丝侥幸:“不不不,等等...坏消息只是火山喷发呗?就那一座?”
绳直接着的话彻底打碎了这点侥幸:“不是,坏消息是,按照这个火山岩浆的流速,以及它渐渐上涨的趋势,不出四个时辰,其前锋便会蔓延到这里。”
风无讳闻言,反而安下几分心,甚至两手一拍,试图冲淡紧张气氛:“哦,那没事儿,咱肯定马上就出去了。”
他强笑道:“四舍五入,没有坏消息,哈哈!”
然而,洞内的气氛并没有因为他这句故作轻松的话而松懈下来,反而更加凝滞。
迟慕声担忧地看向绳直,捕捉到他眉宇间更深沉的阴霾。
绳直略微停顿,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凝重,缓缓道:“抛去时间不谈,但…若是此地地脉彼此相连,如同人体经络……”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死火山跟着被引动、爆发,毕竟...我们此刻,也身处于某一座山头的内部。”
风无讳眉尾猛地一抽,脸上血色褪去:“……?”
他无意识地舔了舔突然变得干涩的嘴唇,环顾四周冰冷的岩壁,声音带上了颤音:“...这里若是火山喷发,咱可是一瞬间就死翘翘了,连灰都剩不下!”
蓦地。
一丝若有若无、混合着浓烈硫磺、灼热岩石以及某种仿佛烧红铁块般的窒息性气味,从洞口幽幽地飘了进来,刺鼻而危险…...
…...
紧接着,几人的目光被洞口外的异状牢牢吸住——
一滴猩红、粘稠、散发着致命高温的星子,从洞口上方的岩缝渗出,划过短暂的黑暗。
“啪嗒”一声——
落在了山洞口边缘的岩石上。
“滋——…”
地面顿时被烧出丝丝白雾。
岩浆。
这是一滴…刚刚诞生的、灼热的岩浆…...
下一刻,根本无需任何交流,求生的本能让绳直蓦地抬指,厉声喝道:“巽为风!”
几乎是同一瞬间,风无讳也反应了过来,紧跟着抬指嘶喊:“巽为风!”
两人立刻如离弦之箭,两股狂暴的旋风骤然成型!
不由分说,二人一左一右架起迟慕声的胳膊,将他猛地带离地面,直冲被火光映红的夜空!
迟慕声猝不及防被拽上天,身体失衡,吓得咬牙切齿:“我靠,绳直师尊,风无讳...你们巽宫全是乌鸦嘴…….!”
他被两人像架货物一样架着,还未来得及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悬空感,姿态十分狼狈,忍不住大声吐槽:“震宫能不能也学会飞天啊?感觉这样好窝囊啊…我一点气势都没有!”
紧接着,旁边风无讳瞳孔猛地一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极致的恐怖景象,整个人都愣怔住了!
迟慕声见状,下意识跟着低头俯瞰。
他们这一低头,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只见,他们方才栖身的那座山头,已然有更多暗红色的熔岩,如同伤口不断渗出的脓血,正一点一点地从岩石裂隙中溅射、涌出!
而对面的那座更为高大的山头,情况更是骇人——
其大半边山体,都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断鼓胀、蠕动的猩红火山口。
粘稠的岩浆正从那个巨大的“伤口”中不断呕出,向着四面八方,缓慢却无可阻挡地蔓延流淌!
岩浆流过之处,下方的草木甚至连燃烧的过程都来不及展现,便在一瞬间化作冲天而起的火团!
随即,又被更加汹涌的暗红浪潮无声无息地彻底吞噬,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绳直毫不犹豫,催动风诀将三人再度拔高!
当他们飞得更高一些,足以俯瞰更大范围的山谷时…...
一幅真正令人绝望的画面撞入眼帘——
山谷之中,那些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十余座山头,此刻竟然如同约好了一般,同时在不同的位置冒出滚滚浓黑烟柱!
仿佛大地突然长出了无数根指向苍穹的黑色手指!
那些山头上,分明还残留着之前雷劈的焦黑痕迹,以及被狂风暴力折断的树木残骸。
而此刻,一道道刺目的猩红熔岩,正如同从这些旧伤疤下涌出的新鲜血液,不断从山体的裂缝中汩汩冒出!
整个巨大的山谷,仿佛一个病入膏肓的巨人,其皮肤上已然遍布着无数溃烂、流脓的红色疮口。
这些“血洞”正在不断扩大,并缓慢而坚定地向下流淌着灼热粘稠的“血液”!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焦糊的死亡气息。
下方,不断传来树木被吞噬时发出的、如同垂死呻吟般的“滋滋”声响,混合着岩浆流动时低沉的、如同大地哀鸣的隆隆之声!
其上,三人身形完全僵立半空!
绳直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打破了死寂:“方才…明明只有一处!”
迟慕声喉咙剧烈滚动了一下,发出干涩的气音:“…全是…我干的?”
风无讳面无人色,颤声接话:“……准确说,是我,我把树都吹断了…根系松动,山体本就脆弱…你再给树根来了个雷,点了个炮…...”
绳直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去山顶,回到无讳的传送点。”
风无讳从震骇中猛地回神:“...走!”
二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催动周身法力,架着迟慕声,朝着那座最高的山顶疾速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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