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慕容府彻底被混沌雾气吞没。
白天风平浪静,众人却也不敢在慕容府宅多走动,大家聚在一处戒备。
而到了晚上,没人敢跟霍云川一个房间。
唯有白瑜很乐意如此。
白瑜的房间在绣楼二楼中间,客房内相对干净一些,白瑜不知道从哪里还弄了些摆设,软枕头、垫子,甚至还有茶具和小摆件,一样样把房间填的很满。
倒是显得房间十分富贵,金灿灿的。
金漆烛台此刻已经燃亮了烛火。
霍云川盘膝坐在离床榻最远的角落,断水剑横在身侧。他正闭目调息,呼吸都放得格外清浅。
白瑜则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房间里唯一一张床,靠在床边神情慵懒打着哈欠。
“喂,剑修”,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瓜子,慢条斯理地嗑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你真杀了你师尊?”
她也不顾忌什么,更不怕惹他生气。
这地方反正也没人能打过她。
霍云川没有睁眼,只是放在剑柄上的手无声收紧:“师尊待我恩重如山,我没有杀他。”
“那你就是被冤枉的咯?”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黑暗中霍云川模糊的轮廓,轻轻笑了一声。
“那他死的时候,你在旁边吗?明明不是你干的,可突然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让你百口莫辩,你不会愤怒不甘吗?”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丝丝缕缕地钻进心底:“不会……恨吗?”
那些被强行压下的情绪突然被莫名撩拨起来。
“离人泪”的毒性似乎都被引动,随着她悠扬的语调隐隐作痛。
“会”,霍云川声音低沉,他一只手用力按着胸口,压下毒发的疼痛。
“要不然,我帮你呀?”
白瑜幽幽坐起身来,下了床朝他走来,“我帮你杀了那些害你的人,帮你师尊报仇……”
“我会找出真相,还自己清白。”
霍云川虽然虚弱,但神情异常坚定。
“真相?清白?”
白瑜嗤笑,“那多麻烦哦。不如把你这些怨恨的执念……交给我吧!”
她走到霍云川面前,俯下身靠过去,红衣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簇暗火,“我能给你力量,让你亲自手刃仇人。”
霍云川终于睁开眼看向白瑜。
黑暗中的眼眸格外明亮,隐隐透着红色火焰的光芒。
那是修罗族特有的眼瞳,据说力量越强大,眼底的红色就越盛。
她眨着眼看他,笑意盈盈,仿佛某种贪婪的蛊惑:“你考虑一下,这场生意,很合算的。”
她与他距离极为接近,仿佛下一秒就要落入他的怀抱。
霍云川有一瞬间的恍惚,他闻到浓烈的莲花香气,悠然飘逸,仿佛心底有个声音在对他说:答应吧,只要答应她,你就能为师尊报仇了。
可他一晃神就警觉,那并不是他内心本意。
他用力咬破舌尖,疼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白司主的好意在下心领。”
他缓缓摇头,目光清正,“我的仇,我自会凭手中之剑清算。师尊说过,就算身处炼狱,亦要坚定本心。白司主的修罗之道与我本心相悖,道不同,不相为谋。”
“冥顽不灵。”白瑜似乎早有所料,缓缓退开。
她语气恢复了那惯常的漫不经心,“那我倒是要看看,守着你的正道,在这鬼地方你到底还能活多久。”
霍云川不语。
房间内重归寂静,霍云川重新阖眼,努力平复被搅乱的心绪还有体内躁动的毒素。
窗外微风呜咽,不知过了多久,子时将至。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仿佛是有东西用指甲轻轻刮擦着窗纸。
霍云川当场警觉,握紧了手中断水剑。
他屏住呼吸,用尽全力让体内真气流转,可此地煞气太重,再加上他的伤势,出手估计也只有一搏之力!
那东西仿佛慢慢逼近,空气中开始回荡起仿若婴孩的低声哭泣声,听得人后背发凉。
白瑜吐掉嘴里的瓜子皮,眼中闪过一丝厌烦。
“呸!晦气东西!”
她的身影骤然从原地消失,下一秒突然出现在窗前!
窗户上莫名升腾起红色扭曲的影子,大约一人高的,当中透出一只鲜红色渗着血的眼睛来!
眼睛眨动着,散发出浓烈煞气。
霍云川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可白瑜已经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她抬起手,仿佛是很随意朝着那只眼睛的眼珠子用力一戳!
“啊!!!!!!!”
红影当场发出尖锐的惨叫。
一瞬间声音戛然而止。
窗户上的红影也顷刻间消失了,仿佛没出现过一样。
霍云川愣住了。
白瑜不以为然地收回手,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蚊子。
她甚至小声嘟囔了一句:“吵死了。”
然后便慢吞吞回到床边再次躺下,合眼睡了。
霍云川却睡不着了,他心中震惊。
白瑜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
方才那红影的煞气连他都觉得很难对付,却被她随意击退。
他心中倒是对这样的强者多了几分崇拜。
后半夜再无异常。
直到天明时分,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打扰了白瑜的好梦。
“娘!娘你去哪里了?!娘……!”
是小女孩找不到娘亲了,一睁眼便发现人不见了。
众人被惊动,出来才发现。妇人的女儿独自一人站在房中,哭得喘不上来气。
众人心中却都有了不祥的预感。
他们分头去找,很快就把人找到了。
人在绣楼顶层。
已经死了。
就在他们昨日探查过的绣楼顶层,房梁上悬挂着妇人的身影。
白绫勒住了她的脖颈。
她的身体随着清晨微凉的空气轻轻晃动着,面容却没有痛苦扭曲,反而异常安详。
甚至,她嘴角还带着诡异的微笑。
“又、又死了一个!”
年轻夫妻中的丈夫脸色惨白,显然吓得不行。
老道士双手合十:“无量天尊,造孽啊!”
百里扶光和他一起将尸体放下来,发现她的手中也紧紧攥着一块红布。
跟钱老板死时手中拿的一样。
那几名修士立刻将目光投向霍云川,“霍云川,被选中的人不是你吗?”
“你为什么没死?”
“是不是你找了没法力的凡人当替死鬼!”
面对他们的怀疑指责,霍云川低头不语。
领头修士眼睛尚未完全恢复,眯着一只眼骂他:“这丧尽天良的魔头!”
“定然是他干的!”
幸存的凡人只剩下老道士和年轻夫妇以及那个小女孩,他们被修士这么一煽动,全都对霍云川越发恐惧起来。
他们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霍道友,昨日那块红布呢?”
百里扶光看他。
霍云川在身上摸索却怎么也找不到。
他明明一直揣在身上,此刻却全无踪迹。
他抬头看向白瑜,白瑜一脸“我怎么知道”的无辜表情。
一瞬间他仿佛百口莫辩,一切不知道从何说起。
“够了。”
蓝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冷喝一声,“无证无据的,还是闭嘴吧。”
她从修士头领旁边走过去,狠狠瞥他一眼:“怎么,另一只眼睛也不想要了?”
那人惧怕她的身份,默默缩了回去。
蓝瑶便上前仔细查看妇人的尸体,动作熟练,毫无顾忌。
“指甲缝里有东西”,蓝瑶边说边用随身银针从妇人指甲缝里挑出些许碎屑,低头闻了闻。
“是槐木屑”,她说着翻看了一下妇人的眼睑和口舌,指尖搭在她冰冷的手腕上用灵力微微探查。
片刻后她收回手,语气笃定:“她体内也有蛊,与钱老板所中之蛊一致。”
众人哗然。
“但是”,蓝瑶话锋一转,“她的身上并无挣扎搏斗的伤痕,颈部的勒痕也只有一道。而且,她面色安详,带着笑意,这说明,她不是被人杀死的。”
她环视众人,一字一句道:“她是自愿的。”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背脊发凉。
现场一片寂静。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寡言躲在丈夫身后的年轻妻子许翠,突然毫无预兆地弯下腰,剧烈干呕起来。
“小翠你怎么了?”
她的丈夫慌忙扶住她。
小翠似乎想说什么,却一直干呕说不出来。
她弯下腰,宽松的衣襟下垂。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腹部。
在那里,原本平坦的衣衫,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了起来!
她好像突然……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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