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外，寒风卷着几片枯叶，在灰白色的地面上打着旋儿。
陈凡站在门口，点燃了一支烟，却没有抽，只是让烟雾在指间缭绕。
他的目光不时扫向远处，梦书妍低着头，靠在梦母的肩膀上，眼神空洞得像一片没有尽头的湖水。
火化仪式已经结束，梦书妍的爸爸静静地躺在骨灰盒里，结束了他的一生，陈凡陪着她们完成了一切，却感觉整个人像是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走吧。”他把烟掐灭在垃圾桶边，走到车边轻轻敲了敲窗。
梦书妍抬起头，眼眶微红，眼神却倔强地没有一丝泪光。她母亲拍了拍她的手，小声说道：“书妍，回家吧。”
车里弥漫着一种沉闷的气氛，梦书妍靠着窗，注视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手里抱着梦爸的骨灰，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书妍，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吧。”陈凡终于打破了沉默，回过头看着她，声音低沉而温柔。
梦书妍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骨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我真希望他还能再陪我几年，等我结婚，等我有自己的孩子……”她的声音忽然哽咽，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梦母一边抹着泪，一边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书妍，你爸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他以前总是说，你是他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
陈凡沉默地听着，心里有些发闷，他从未想过，梦书妍那个外表柔弱、性格却带着些许倔强的女生，会在这样的时刻显得如此脆弱。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无论如何努力，嘴唇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了一样。
车子在乡下的一处小路上停下，路的尽头是梦书妍的老家，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老式院落。
院子里，几个乡邻见到梦书妍母女，纷纷上前安慰，陈凡站在门口，看着梦书妍一边抹着泪，一边向长辈们点头致意，他忽然觉得，她的肩膀看起来那么瘦弱，却又承载了太多的东西。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陈凡帮忙点燃了院子里一盏昏黄的灯，灯光下的梦书妍显得有些憔悴。
“陈凡……”梦书妍忽然轻轻叫了他的名字。
“嗯？”
“谢谢你今天陪着我们，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陈凡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叹了口气：“傻丫头，说什么谢，人这一生，最怕的就是送别，但也总会送别，你爸走得安详，他会希望你和你妈好好过下去。”
梦书妍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坚定了些许。
陈凡转身走向大门，推开门后站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如果需要我，随时打电话。”
“陈凡。”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些微的哽咽。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弱？”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自信的试探。
陈凡回过头，目光深沉：“弱不弱，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还能站起来，这世上，没有人能一直坚强，但只要撑过去，就算赢。”
梦书妍看着他，眼里泛起了涟漪，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陈凡轻轻关上门，走进黑暗的夜色中。他知道，这段路很难走，但梦书妍一定能走过去，因为她不是一个人。
陈凡沿着乡间小路走着，冷风贴着脸刮过，让他不由得拢了拢外套，尽管心中有千头万绪，但他的脚步却不曾犹豫，他知道，今天是梦书妍最脆弱的一天，而他，必须留下来。
回到村口，他从一旁的小卖部买了一些香烟和简单的食物，然后拐回梦书妍的家，推开院门，发现屋里灯光依旧亮着。梦书妍和梦母正坐在堂屋的桌边，桌上摆着几碗简单的饭菜，却没人动筷子。
“饭凉了，再不吃就不好了。”陈凡将东西放到桌上，拿起碗筷，熟练地将一碗热汤递到梦母手中。
“陈凡，你不用管我们……”梦母强颜欢笑，但眼角的疲惫掩藏不住。
“阿姨，人是铁饭是钢，现在书妍需要你，你可不能倒下。”陈凡的语气柔中带着一丝坚定。他抬头看向梦书妍，“还有你，吃点东西，不然晚上怎么睡？”
梦书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动作机械却流露着一丝顺从。
三人静静地吃完这顿饭，梦母去厨房收拾时，陈凡走到梦书妍身旁，轻声问：“今晚你们打算怎么安排？需要我留下吗？”
梦书妍怔了怔，转头看着陈凡：“你要留下来？”
“你觉得呢？”陈凡笑了笑，“现在可不能让人欺负了你们母女。”
她的眼眶再次泛红，但这次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点了点头：“好，那你就留下吧。”
夜渐深，整个村庄陷入了宁静，唯有偶尔响起的风声和树枝的沙沙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陈凡坐在堂屋门口，点燃了一支烟，靠着门框静静地抽着，他没有关门，堂屋的灯光透出来，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他知道梦书妍的情绪不稳定，也知道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果然，没过多久，堂屋里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给了她一段时间。
等到哭声渐渐平息，陈凡才轻轻推开了房门。梦书妍抱着父亲的遗像，坐在床边发呆。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向陈凡，眼中带着一丝迷茫。
“陈凡……”她轻声唤道。
“还睡不着？”陈凡走到她身旁坐下，语气轻柔。
“我总觉得，闭上眼睛，就会梦到他。”她的声音哽咽，“我怕醒来后，发现他真的不在了。”
陈凡沉默片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书妍，你爸爸一直都在，不是在梦里，也不是在照片里，而是在你心里。只要你记得他，他就不会真的离开。”
梦书妍低下头，紧紧抱住遗像，声音颤抖：“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我爱他。”
“他知道。”陈凡的声音坚定得像一座山，“他一定知道。”
听到这句话，梦书妍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扑进了陈凡怀里，失声痛哭。
陈凡没有推开她，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屋外的风声依旧，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显得无比宁静。
这一夜，陈凡守在堂屋，梦书妍在床上睡去，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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