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着碎雪扑打在姚府朱漆大门上，铜制门环结着层薄霜。大飞裹紧灰布棉袄，外罩一袭玄色织锦长袍，大步迈上青石台阶。门房瞥见有人上前，刚要开口盘问，却在看清大鹏面容后脸色骤变。
\"鹏爷！\"管家认得这尊煞神，忙不迭哈着腰将人迎进府，连通报都顾不上，径直引向姚加藤的书房。穿过九曲回廊时，廊下悬挂的冰棱被风撞得叮当作响，惊起檐角沉睡的寒鸦。
雕花木门推开的瞬间，檀香味混着松烟墨气息扑面而来。姚加藤正伏在书案前鉴赏一幅古画，听见脚步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骤然瞪大：\"哎呦，这不是鹏爷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他慌忙丢下画轴。
大鹏大马金刀地往雕花太师椅上一坐，慢悠悠道：\"姚公子，兄弟我在城里接了桩要紧差事，差些女人用的体面物件撑场面。\"说着抬眼扫过满墙的名人字画，\"听闻您这儿宝贝多，想借几样应应急。\"
姚加藤心里\"咯噔\"一下，表面却堆起十二分笑意：\"鹏爷这话说的！您尽管开口，只要在下有的......\"话没说完，突然瞥见大飞腰间若隐若现的枪柄，后半截话生生咽回肚里。他强作镇定地转头吩咐管家：\"姚福，去把西厢房檀木箱子搬来！\"
不消片刻，管家捧着雕花檀木箱进屋。箱子四角包着黄铜，箱盖上的鎏金铜锁刻着缠枝莲纹，光是箱身的沉香味就透着股富贵气。姚加藤亲自取出鎏金钥匙，\"咔嗒\"一声开锁，箱盖掀开的刹那，满室珠光璀璨。
最上层是个红丝绒衬底的首饰盘，十二支翡翠镯子整整齐齐码成两排。镯子成色各异，有玻璃种的通透如冰，飘着几缕阳绿色；也有冰种的泛着幽幽荧光，镯身上还雕着缠枝牡丹纹。其中一对镯子内侧都刻着\"内造\"字样，显然是宫里流出的物件。
首饰盘下垫着丝绸锦帕，压着支累丝金凤钗。凤身用极细的金丝编织而成，翅膀上嵌满红宝石与绿松石，尾羽缀着数十颗东珠，随着箱盖开合轻轻颤动。钗头的凤凰口衔一颗鸽血红宝石，在烛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仿佛随时要破空飞去。
再往下翻，是个嵌螺钿的漆盒，里面躺着套十八子手串。每颗珠子都是上等和田玉，雕着八仙过海的图案，佛头处缀着颗鸽蛋大的蜜蜡，四周还镶嵌着碎钻。旁边放着对白玉耳坠，雕工精巧，玉质温润，下坠的珍珠浑圆饱满，轻轻晃动便流光溢彩。
最底层压着件赤金项圈，重约半斤，通体錾刻着缠枝莲纹，边缘缀着九颗拇指大的翡翠珠子。项圈中间镶嵌着块椭圆形红宝石，足有鸽子蛋大小，四周用金丝掐出蝙蝠纹样，寓意\"福在眼前\"。
大飞随手拿起支翡翠镯子对着光端详，镯身映得他掌心发绿：\"姚公子好大手笔啊。\"他将镯子往桌上一放，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就这些吧，用完即刻奉还。\"
姚加藤赔着笑，心里却在滴血——这些可都是他花大价钱，从逃出关外八旗子弟手里换来的。但看着大飞腰间的枪，只得连连点头：\"鹏爷见外了！这些物件能入您眼，是它们的福气！\"他强忍着肉疼，亲自指挥家丁将首饰装箱，又额外塞了两盒南洋进贡的沉香，才把这位煞神恭恭敬敬地送出府。
等姚府大门重新关上，姚加藤瘫坐在太师椅上，望着空荡荡的首饰箱，长叹一声：\"这哪是借，分明是抢啊！\"寒风透过窗棂灌进来，吹得他后颈发凉，被绑到二龙山上的一幕幕，是他今生无法挥去的阴影。
大鹏踏出姚府的门槛，怀里沉甸甸的檀木箱压得他胳膊发沉。他抬手招来一辆黄包车，坐上去后紧紧护着箱子，手掌能感受到箱面鎏金铜锁的冰凉质感。车夫瞅见他身上透着的狠劲，不敢多言，弓着背闷头赶路，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书店的铜铃随着推门声清脆响起，大鹏裹挟着一身寒气走进来，将檀木箱\"咚\"地一声放在堆满旧书的柜台上。箱盖掀开的刹那，璀璨的光芒瞬间在屋内流淌开来——翡翠的碧色、红宝石的艳红、珍珠的莹润，映得满室生辉。燕子被这光亮吸引，抬头的瞬间眼睛一亮，手中的铅笔差点掉在地上。
\"看看！\"大鹏拿开缠在箱扣上的红绸，十二支翡翠镯子在灯光下泛着不同层次的幽绿，冰种的澄澈透亮，飘花的如墨染春水；累丝金凤钗上的宝石在晃动间折射出绚丽的光，尾羽上的东珠轻轻颤动，好似要展翅欲飞。\"怎么样？\"大鹏挑眉看向燕子，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燕子眼睛都看直了，快步凑到跟前，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支翡翠镯子，对着光细细端详：\"鹏哥，真有你的！有这些行头，保准把刘孝文那爱爱慕虚荣的劲儿勾出来！\"她放下镯子，又拿起那支金凤钗，赞叹道：\"这做工，这成色，往身上一戴，不掉分！\"
大鹏咧嘴大笑，拍了拍箱子：\"那还等什么？走，咱再去绸缎庄置办几件像样的衣裳，给你扮成最阔气的新京千金！\"说罢，他合上箱子，揽起燕子就往门外走。
燕子指尖摩挲着檀木箱上的鎏金铜锁，盯着书店斑驳的木门皱起眉：\"这么些宝贝往这儿一扔，咱俩前脚走，万一在被人被盯上可就麻烦了。\"她抬头望向窗外，街对面牙所的招牌在风中摇晃，\"先把东西送到大飞哥那儿，有韩大哥盯着才稳妥。
大鹏一拍脑门，手掌在箱盖上拍得\"砰砰\"响：\"瞧我这记性！\"他抓起箱子走出门，门外的黄包车夫正缩在车把手上，被惊得差点摔下车座。\"走！去牙所！\"大鹏把箱子往车厢里一塞，燕子也紧跟着上了车。
牙所内，大飞听见门响动转头，目光瞬间被檀木箱吸住。\"好家伙！\"他伸手就要去掀箱盖，却被燕子抢先按住：\"先收好，别让人隔着窗瞧见。\"韩伟杰已经快步拉开内室门，将箱子妥善放好。
\"这下妥了！\"大鹏搓着手，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团，\"走，带妹子置办行头去！\"黄包车重新碾过石板路，朝着哈尔滨最气派的秋林百货公司疾驰。车轮卷起的碎雪扑在燕子脸上，却掩不住她眼底的兴奋。
百货公司旋转门推开的刹那，暖气裹挟着香水与皮革的气息扑面而来。大鹏径直走向裘皮专柜，手掌往陈列柜上一拍：\"把最时兴的羊绒大衣都拿出来！要带狐狸毛领的！\"店员们一看来人口气不小，不敢怠慢慌忙抱出整排衣架。
燕子在试衣间里换上月白色羊绒大衣，狐狸毛领垂在肩头，她对着落地镜转身时，绸缎内衬扫过脚踝，掀起细碎的流光。大鹏倚在试衣间门口眼睛都看直了：\"啧啧，这这简直是天女下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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