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谭宁一家都穿上了新衣，家中满是过年的喜庆氛围。按照习俗，从这天起直到正月十五，都不能说不吉利的话，见面得说新年好、恭喜发财，这几日大家都抛开手中事务，尽情享受吃喝玩乐。
谭宁的娘系着碎花小围裙在灶间忙碌，临近中午，一盘盘美味佳肴被端上桌，红烧肉色泽红亮，小黑菜炖丸子香气四溢，红烧兔肉鲜嫩可口，酸菜粉条酸辣开胃，谭老爹的烧刀子也摆在一旁。一家人围坐，其乐融融，谭老爹笑得脸上褶子都深了几分。可这许久未沾大油的肠胃哪经得起这般折腾，吃完饭，一家三口都闹起了肚子，只能在庭院里晒着太阳，嗑着瓜子花生缓神。
这时，谭阿娘的哥哥嫂子登门。一进门，嫂子刘氏就扯着嗓子哭嚎起来：“妹妹啊，你可得救救你哥啊！”她那吊梢眼眯着，细长的眼角似乎带着无尽的算计，边说还边抹着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你要是不帮我们呀，我跟你哥这日子呀，就过不下去了呀，你哥今年懒呀，嫌天冷，都没出去上班，今年过年呀，一家都得喝西北风呀，你娘啊，腿还不好啊，还得吃药啊，这一家老小呀，都指望我呀，这日子可咋过呀？”
谭阿娘眉头微微一蹙，平静地说：“没法过就不过了吧。我支持你，离了吧。”
刘氏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骇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小姑子，你刚说什么？”
谭阿娘直视着她，重复道：“我支持你们离了。”
刘氏顿时尖声叫起来：“你这个没良心的呀，虽然你是你娘的养女，但是好歹也给你抚养长大，你怎么如此心肠歹毒？大过年的，你家分了那么多的肉，你就不能割一块给你娘吃一吃吗？一年到头也不见你回家看看你娘，就算养条狗，它还知道摇尾巴呢，养了你 20 多年，给块肉都舍不得，早知道当初还不如让你冻死算了。”
谭阿娘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早在我嫁给谭老爹的时候，你就说了给二十块钱彩礼，咱们从此恩断义绝，你们今天来又是什么为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有数，不就是听说我家分了肉吗，你们就想来分肉。我嫁来老谭家，柠儿多大就有多少年也没见你们来看看我，哪有这么巧今儿过来，秋风它都不敢这么刮。是，养了我 20 多年，但这些年我给他家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就因为他说家里没钱，我学也没上，平时也不花，攒工分给大哥上学，现在说我没良心，我要是没良心，你会嫁给他吗？当初那三十块钱的彩礼，我出了二十块钱。还想怎么样？养我到现在都没花二十块钱。大过年的，我也不想说什么，肉没有，从我嫁人那刻起，就跟你们没有关系了，你们要是脸皮厚，你们就继续待着，要肉没有。”
谭阿娘的大哥站在一旁，满脸尴尬，他本就不想来，是刘氏撺掇着说来谭家有肉，他知道自家妹子从小性子软、好说话，想着能弄点肉回去，没想到如今这般难堪。刘氏刚要再开口，就被他一把打断：“你这个丢人的玩意，快走！我可丢不起那个人。”说罢，拉着刘氏匆匆离去。
谭柠看着谭阿娘被舅舅和舅母气得脸色有些发白，心里满是担忧，她不想让这个年就这么被破坏了氛围，于是眼睛一转，笑着对谭阿娘说：“娘，你去打浆糊吧，咱们过会把对联给贴了，对联可是村里刘爷爷写的，他那一手毛笔字出神入化呢。”谭阿娘微微一愣，随即应了一声好，便转身去灶间烧火打浆糊。
谭柠拿起高粱苗，将对联纸翻到没有字的那一面，然后用高粱苗蘸着刚打好的浆糊，用力往上一甩，浆糊星星点点地落在纸上。她对谭阿爹说：“爹，我来给您送，您负责贴。”谭阿爹笑着点头，接过谭柠递来的对联一角，站到凳子上，往墙上比划着。
谭柠在下面指挥：“爹，往左边一点，对，再往上，哎呀，过了过了，往下一点。”谭阿爹听着谭柠的指挥，手忙脚乱地调整着对联的位置，嘴里嘟囔着：“你这小丫头，到底要怎样，这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我都晕乎了。”
谭柠却一本正经地说：“爹，这贴对联可有讲究了，位置得刚刚好，不然新年的福气可就歪了。”谭阿爹无奈地笑着说：“好好好，都听你的，你可别欺负我没读过书。”
过了一会儿，谭阿爹假装生气地说：“你这指挥得，我怎么感觉这位置就没换过呢，还是在刚刚同一个地方啊。要不你来贴吧，我在底下给你看着。”谭柠赶忙摇头：“爹，我可不敢，您贴得挺好的，我就是想让对联贴得更完美嘛。”
就这样，父女俩一个贴，一个指挥，谭阿娘在一旁不时地递上蘸好浆糊的高粱苗，一家人的欢声笑语在小院里回荡。一个小时后，两副红彤彤的对联整整齐齐地贴在了大门和房门两侧。谭柠看着贴好的对联，拍手称赞：“哇，真好看！这对联一贴，家里立马就有浓浓的年味了。”
谭阿爹从凳子上下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看着对联满意地说：“还是刘爷爷的字写得好啊，这字看着就透着喜庆。”谭阿娘也笑着说：“是啊，这新年有这对联镇着，肯定顺顺利利的。”谭柠依偎在谭阿娘身边，看着对联上的字念道：“上联是‘瑞气盈门吉祥绕’，下联是‘春风拂槛幸福来’，横批‘福满人间’。娘，这寓意可真好。”
谭阿娘轻轻摸着谭柠的头：“希望咱们一家人新的一年都能平平安安，幸福美满。”阳光洒在小院里，照着那鲜艳的对联，也照着这和和美美、充满温馨的一家人，仿佛所有的不愉快都被这喜庆的红色驱散，只留下对新年的美好憧憬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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