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七,惊蛰。
云隐宗山门大开,七十二峰剑光如昼,溯月大典的祭台从主峰「寒霁巅」一路铺到山门外,白玉为阶,苍蓝为栏,每一级都刻着「月纹」——那是以刘梦娜母亲遗骨磨成的粉,混在玉浆里浇铸出的「魂引」。
子时一过,刘蓝云负手立于祭台最高处,青衫猎猎,化神后期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千里云海被压得低垂如盖,雷光在云层里游走,却迟迟不敢落下。
他腰间寒霁剑已出鞘三寸,剑尖指向东方——炎火宗的方向。
「吉时将到。」刘玉龙跪在他身侧,银甲映月,眸底却布满血丝,「宗主,再不动手,魂契……恐生变数。」
刘蓝云没有回头,只抬手,以指为剑,在虚空轻轻一划。
嗤——
百丈外,一座孤峰无声崩裂,山石尚未坠地,便被冻成冰屑,随风而散。这一剑,是警告,也是倒计时。
……
同一刻,炎火宗·丹霞峰后山。
孟云盘坐在丹炉残骸之中,周身黑火尽敛,金丹裂缝却愈发刺目,像一枚即将破壳的卵。
他面前悬浮着最后一粒「逆命丹」——月白丹丸已化作半液态,内部有银蓝火纹游走,时而凝成女子侧脸,时而散作婴儿啼哭。
刘梦娜赤足立在他面前,银铃已碎,只剩半截红绳系在腕间。
她穿着炎火宗最普通的青布弟子袍,发尾却用孟云的血染成朱砂色,像一柄收在鞘里的剑,朴素而锋利。
「刘蓝云以为,溯月井只能吞魂——他却忘了,井也能映月。」
刘梦娜眸光一颤,「你要……反客为主?」
「不是反客为主。」孟云撑着她手臂站起,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温柔,「是以身为炉,以魂为火,把‘寒霁剑’……炼成我们的剑。」
他握住她手腕,两人掌心那道月痕同时亮起——原本银蓝的纹路,此刻已浸成漆黑,像一条被墨汁浸透的河。
「走。」
……
云隐宗山门外,晨钟第一百零八响。
祭台下方,三百六十名筑基弟子同时拔剑,剑尖朝天,血从掌心沿剑脊滑落,滴在月纹玉阶上,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回响。
那是「祭魂阵」——以刘氏血脉为引,强行将刘梦娜母亲与妹妹的残魂,从寒霁剑中拽出,重铸为器灵。
刘蓝云抬手,寒霁剑彻底出鞘。
剑身如镜,映出东方天际一道疾掠而来的黑线——那是一叶被黑火裹挟的飞舟,舟头立着两道相拥的身影,青与粉,在化神威压下渺小如蚁,却偏又亮得刺目。
「拦。」刘蓝云淡淡道。
刘玉龙率先迎上,惊雷剑化紫电,横亘千丈。他目光落在刘梦娜腕间那截红绳上,喉结微动,终究只吐出一句:「梦娜,回头。」
刘梦娜没有回头。
她抬手,指尖在虚空一划——
嗤啦!
一道月白剑光自她足底升起,所过之处,祭魂阵的血光竟被强行逆转,化作涓涓银流,倒灌回她体内。那是她母亲留在她血脉里的最后馈赠——「月蚀」。
刘蓝云眸色终于变了,「你竟敢……噬阵?!」
回应他的,是孟云的低语:「开炉。」
黑火自飞舟底部轰然炸开,化作九条火龙,却不是攻向任何人,而是径直撞向溯月井——井口深碧的水面。
在火龙冲击下竟浮现一道裂缝,裂缝里,映出刘梦娜十六岁时的脸,以及……另一张与她七分相似、却更稚嫩的女童面容。
「娘亲,小妹。」刘梦娜轻声唤,「再借我一次……回家的路。」
她纵身跃下。
孟云紧随其后。
两道身影在空中交叠,黑火与月白光芒相融,竟凝成一枚巨大的、旋转的丹丸——丹表九窍,窍窍喷薄银蓝火纹,像一轮被墨汁浸透的月,径直砸向寒霁剑!
刘蓝云怒喝,化神威压全面爆发,寒霁剑逆撩而上,剑光所过,虚空寸寸冻结。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触及丹丸的刹那,丹丸内部忽然伸出一只纤细的手——
那是刘梦娜母亲的手。
她掌心托着一轮真正的月,微小、残缺,却亮得令人眼眶生疼。月轮轻轻一转,寒霁剑竟发出一声近乎哀鸣的颤音,剑脊上那道以魂血刻成的「月」纹,开始渗出细碎光点,像雪崩前第一粒滚落的冰屑。
刘玉龙瞳孔骤缩,忽然收剑,转身,单膝跪向祭台:「宗主——魂契……在反噬!」
刘蓝云没有回答。
他低头,看向自己右手小指——那截断指处,竟渗出漆黑火丝,火丝沿手臂攀爬,所过之处,皮肤浮现月蚀般的银斑。化神修士的「域」,开始崩塌。
「原来如此……」他低笑,笑声里带着久违的、近乎残忍的温柔,「以丹为牢,以魂为钥——好一招‘移花接木’。」
他抬手,寒霁剑脱手而出,却不是斩向任何人,而是径直刺向自己胸口——
噗!
剑尖透体而过,血却未滴落,而是化作细碎冰晶,在空中凝成一道门。
门后,是溯月井真正的井底——
那里,躺着一位与刘梦娜容貌如出一辙的少女,只是更稚嫩,小腹微隆,仿佛沉睡在永恒的十六岁。
「去吧。」刘蓝云轻声道,「带走她。」
「从此,寒霁剑再无器灵,云隐宗再无溯月大典——」他目光扫过孟云,扫过刘梦娜,最后落在自己女儿脸上,「但你们,要替它守月。」
刘梦娜怔住,泪在眼眶打转,却终究没有落下。
她牵起妹妹的手,转身,一步一步走向孟云。三人身影在晨光中交叠,像一柄终于合璧的剑,剑尖直指——
新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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