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到年底了，市建筑局的领导总得找点政绩。
给各国营工厂盖的家属楼最多就是解决民生问题。
但给“百乐饮料厂”修建厂房可就不一样了，这是国营企业帮扶乡镇企业的一个典型示范。
市建工的派人连夜在“百乐”的新厂房院里搭建了一个台子。
顾晚晚觉得这算是个认识领导的机会，秦峰倒是觉得只要不是他们花钱，怎么都行。
“六哥，你说他们搞剪彩，搭台子，得花多少钱？”
秦峰现在越来越抠门，什么都要算算成本，他看着院中间的台子，红绸带之类的，在心里算账。
“不知道。”六哥今天来是为了看剪彩仪式的，不是来算红绸子多少钱的。
前天，他才忙完临海那边的事回来。
临海进出口的羊毛里夹带走私电器，这件事闹得很大。
省里差点拿六哥的“振东商贸”当典型，还在六哥找到了陷害的人，不过那人也只是个替死鬼罢了。
背后的主谋，替死鬼根本不知道是谁。
洗清了嫌疑，并不代表省里缉私部门就放松对他们的监管。
反而领导约谈六哥，让他进出口生意暂停一段时间，说是暂停，就是不想让六哥做这生意了。
领导的意思是不想惹麻烦，如果在他们省查到了走私类案件，一定会责怪他们监管不力。
六哥没有当面点头，而是跟那位领导说回去考虑考虑。
现在国内羊毛羊皮市场这么好，他不可能放弃这个赚钱的生意。
六哥今天来看看秦峰，顺便也看看厂里的情况。
临海那边的食品厂、饮料厂遍地开花，根本不用说京北和沪市那种大城市了。
遍地开花，意味着食品生意的空间在国内非常大。
六哥本想跟秦峰聊一聊，要不要以后在临海开厂子的事，结果这小子问自己红绸子多少钱？看来这些事儿一会儿还得跟弟妹说。
剪彩仪式很快开始，主持的也是市建筑局的一个小伙子。
“尊敬的各位领导，大家好，今天我们相聚在此，共同见证百乐饮料厂，新厂房的剪彩仪式，作为市建设局，我们一直帮扶乡镇企业……”
小伙子的演讲稿通篇在说建设局的作用，将省市领导，还有建设局的顶头上司夸了个遍，最后聊聊几句才说到“百乐饮料厂”。
赵宁是国营厂出来的，这些官话他早就见怪不怪。
但孙鹏和谢辉没在这种厂子里待过，特别是谢辉，越听越不舒服，跟一旁秦峰小声嘀咕。
“峰哥，这不是咱们盖新厂房吗？怎么搞得跟他们厂子似的？”
“你给我面子，我再还你点面子，大家才能玩得下去，慢慢学吧。”
两人的嘀咕声传入六哥的耳中，“行啊，小峰这段时间没少学啊。”
“嘿嘿，这不都是六哥以前叫我的吗？”秦峰张口就是胡说。
六哥可从没跟小峰说过这些话，他以前就把对方当个小孩，自己在外面做什么不会跟一个小孩说，更不可能跟小孩说这些感悟。
“你小子，还学会拍我马屁了？”六哥笑了一下，虽然这个道理不是他告诉小峰的，但能感觉到小峰有所成长，也挺欣慰的。
秦峰还是露出一排小白牙，笑嘻嘻承认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你……你个臭小子。”
拍马屁的人哪儿有当场承认的，秦峰这样弄得六哥哭笑不得。
台上小伙子说了一通后，又请了几个领导讲话。
省里的领导和市里的领导都是简单几句，说了以后还要继续加大对乡镇企业的扶持。倒是市建筑局的领导说个没完。
十一月末的江城，一阵阵冷风吹得人直打哆嗦。
秦峰将媳妇儿的手捶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暖着，嘴里嘟囔着：
“没完了是吧？再说把话筒给你拔了。”
建设局的领导意犹未尽，还想趁着电视台、报社的记者在，拍拍几位领导的马屁，很快收到了领导的眼神警告，还是闭上了嘴。
“好的，现在我们剪彩仪式正式开始。”
六哥是投资者，但不会出面，只有秦峰作为代表上台剪彩。
一剪子下去，“百乐饮料厂”新厂房正式启用。
厂房面积由原来的2.8亩变成了现在的4.5亩。在整个省内算是中型规模的乡镇饮料厂。
新厂房，省市的领导，百十来号工人，还有电视台、报社的记者。
秦峰站在台上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
半年多以前的自己，还只是个整天在大街上闲逛的无业青年。
现在变成了人人或羡慕或尊重的秦厂长。
他知道，这一切全是因为媳妇。
省里领导是临时过来剪彩，还有别的事，和秦峰寒暄了两句走了。
市里领导则留下来跟秦峰和顾晚晚聊了起来。
“秦峰，顾晚晚，今天可算见到你们了。”
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娜娜的父亲，林彭岳林副市长。
顾晚晚知道对方是谁，但仍有些吃惊。
“林副市长，您知道我们俩？”
林彭岳五十岁左右，微微发福，国字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微笑，顾晚晚觉得对方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你们厂的广告铺天盖地，我就是想不知道都难啊，哈哈哈。”
“嘿嘿，林副市长，我媳妇说打广告好，我就寻思多做点广告。”
“小奇和娜娜回家跟我提过你们，我印象深刻啊。”林彭岳见人走得差不多，闲聊起来。
“啊，您是林奇大哥和娜娜的父亲？这也太巧了。”
秦峰张大了嘴，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一样。
演技很浮夸，但效果有了。
这时候总不能跟领导说，我早就知道这层关系，会让人以为，他们最开始跟林娜娜认识，就是为了套近乎。
“哈哈哈，小秦同志……，你的爱妻照片的故事我听说过。”林副市长看不不说破，笑了两声。
他不光知道秦峰，还知道秦峰到处给人指着报纸上的照片，显摆自己的“爱妻”，非得让人承认大合影是他和顾晚晚合影。
要是别人听到副市长这么调侃，可能会不好意思，秦峰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致，从兜里掏出钱包，拿出剪下来的照片，让林副市长现场辨认。
“林副市长，您看，这照片是不是拍得很好？”
林彭岳当久了领导，平日里开个玩笑，下属接话都是：没有没有，不是不是。
秦峰这小子怎么还来真的？
“这……好看。”
林彭岳本来到岁数，眼睛就有些花。
秦峰期待的眼神看着林副市长，让对方都不好意思拒绝。
“您看到在哪儿了吗？”
“第三排右二，右三。”林彭岳脱口而出。
秦峰很是激动地看着媳妇，“媳妇，你看，林副市长能看出来。”
受过照片“摧残”的赵宁，孙鹏和谢辉大眼瞪小眼。
难道林副市长真能从一堆脑袋认出秦峰和顾晚晚？这不科学啊。
林副市长微微一笑：这题，我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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