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沉默着。
要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个步，这送信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跑腿了。
这送信人更像一个使者，一言一行都可能会影响到整个事情的走向，甚至影响整个蒲渠山近千人的生死存亡。
作为蒲渠山现在的主事人，颜玉自己是不能去的。至少眼下还没到那个时候。
裴解或许有这个能力，但是不论韩制心还是蒋氏叔侄都不会同意她去——执行她被劫的方案是一回事，私自放走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蒋氏兄弟，虽然他们是胡镛的心腹下属，也算是当事人之一了，但他们毕竟是官身，绝不能代表蒲渠山出面的。
甚至作为中间说项的人，也背离了自己的忠诚和荣誉。
如此看来，便只有马致远了，常年走南闯北为人处世圆滑；对事情说得上话，又不过度卷入。
是以，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马致远看向裴解，见她只是低头喝茶，便硬着头皮问颜玉：“怎么久不见玫王了呢？”
颜玉面上闪过尴尬，结结巴巴地解释：“行雁最近头风发作，见不得人的。
且就算行雁身体无恙，以他那天真的性子，也办不成此事的。”
“确实，此事需要细心持重的人出面才好，心思单纯的人不适合。
不过我很好奇，头风一般源发于思虑过甚，天真率直的颜行雁怎么就染上这种恶疾了呢？”裴解一脸天真地问。
“这……”颜玉一时间答不上来。
裴解乘势道：“莫非颜行雁其实是个心思重的，只不过天性乐观，在人前不显而已？”
“是啊，舍弟确实如此呢。裴小娘犀利。”颜玉得了一个梯子，一溜烟地便滑了下来，说完才意识到中了裴解的套。
裴解却不给他反悔的机会，迅速接话道：“如若真是如此的话，不如就请他去。
世家公子们之所以成就非凡，就是比平常人家多些做事的机会，多累了处事的经验。
所以，不如趁此机会让行雁去历练一番。
打虎亲兄弟，他的成长对你对蒲渠山都是有好处的不是吗？”
虽然不知缘由，但是显然裴解一副不让颜玫去不罢休的样子。
马致远便也附和：“是啊，玫王我虽然接触不甚深，但绝对是个聪明敏锐的。如果得到历练，必然能成为你的一大助力。”
“诸位有所不知，我们蒲渠山内部有分工：负责样式设计的，就是不需要负责杂事的。
这行雁的角色便是样式设计，他只要一心铺在样式上便可。”
“也是，这毕竟是山寨内部的事情，我们外人不好插话。还是要秋期你自己考虑才好。
既如此，我们等你消息。”裴解说完便欲起身。
颜玉慌忙叫住她：“裴娘子此言差矣。
那胡县令、洪石一家、灵宝阁、清风茶楼可都牵涉其中呢。”
裴解冷下脸，复坐稳了身形，挑眉冷声说：“秋期你莫不是忘记了，我和蒋氏叔侄可是被劫掠上山的。
我们下山后，只要说一声‘我们是被劫掠的’，一切便都可以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独蒲渠山不可以。”
裴解悠然地喝了一口茶，待颜玉稍稍消化了刚才的话，才继续道：
“况且我们之所以肯日耗万贯地在这山上盘桓如此之久，不就是不想把蒲渠山推上绝路吗。
利益都是蒲渠山的，资财和苦力却都是我们的。
蒲渠山是好处吃太多，把自己撑傻了吗？”
众人此刻才明白裴解的意图，马致远心中暗暗拍了一下大腿，高喊“漂亮”。
颜玉此时也回过神来，想了想蹙眉道：“就算清风楼和胡县令你弃之不理，灵宝阁和洪石一家你也要弃之不理吗？”
“灵宝阁又不止建昌城一家。莫说建昌城的被查封，就是整个辽国的都被查封了我也不着急，毕竟都是身外之物。
至于师傅一家，如今只是失踪，并非丢了性命。”
说到最后，裴解的目光落在了伤痕累累的辛有及的身上，话中含义明显。
蒋沛也说：“以我对朝廷的了解，想必不日就会向山上攻来。”
颜玉焦躁地闭了闭眼睛，虽然心中万般不愿，却不得不顺着裴解的意思开口：
“那日行雁与各位一见如故，冒昧将各位请上山来，却招待不周是我们的错，秋期在此向各位致歉了。”
裴解只笑眯眯地受了他的礼，并不搭话。
这让他想起上次求裴解出手时的情景，一时之间心里尽是没底，原本要说的话，竟踌躇着说不出口了。
恰此时韩制心带着赤青进来，听到颜玉这话，想反驳又不敢。只能小声嘟囔一句“好一个一见如故。”
只是这份小声，恰好让厅上人都能听见。
颜玉心一横咬牙道：“送信一事，行雁一人定是做不来的，还求裴阁主相助。”
裴解嫣然一笑：“玉王嘴上的诚意我们都听见了，不知道铜钱上的诚意什么时候能看见？”
马致远眼角直抽：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要钱要的这么委婉又直接的。
蒋氏叔侄和韩制心也掐腿抿嘴地别过脸去，独颜玉满脸憋屈，不得不开口：
“只要裴阁主肯放马官人陪行雁下山，马官人自上山之日起所有的花费，我们全都如数退回。”
裴解的脑海中一丝意外闪过，她飞速垂下眼睑，一边转动着手中的斗笠盏，一边道：
“全部退回倒也不必，你们毕竟救他一命，这份因果是他该担的。
所以只要将从我们上山那日起的花费全部退回即可。”
“没问题。”颜玉一口答应。
“老马，你收拾一下便即下山去吧。”裴解正色对马致远道。
“好，是……”这是马致远第一次收到口授任务，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应好。
裴解笑笑，起身对马致远招手：“随我来，我还有几句话嘱咐你。”
草原雕飞走后不过半个时辰，马致远也陪着颜玫一起下山了。
只不过，不到三个时辰，草原雕就带回来一个让众人震惊不已的消息：
建昌县的事情与韩家无关，与皇家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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