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点做得极为细腻，入口即化，清甜的枣香与米香交融，确实不显甜腻。
江云寒小口尝了，微微颔首：“味道很好。”
池黎的目光却并未离开他，方才触碰时那过于冰凉的指尖触感让他微微蹙眉。
他并未多想，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开口，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你的手很凉。今日……可是外出去了？”
江云寒还未及回应，小陌寒立刻抬起头，抢着开口，小奶音里带着点邀功和迫不及待分享的意味：
“池大哥池大哥！我们今天跟那天的姐姐出去啦！去了一个叫刘家村的地方，那里好可怕，房子都烧黑了，还有好多……”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那场景并不令人愉快，小眉头皱了起来，“……不好的味道。”
小家伙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又继续道：“回来的时候还遇到坏蛋了！好几个呢！拿着刀想砍我们的马车！可凶了！”
池黎闻言，自然知道一般人伤不了江云寒，他看向小陌寒：“所以……你们上了一陌生女子的马车？”
小陌寒没心没肺的点头：“是啊，那个苏婉姐姐邀请我们去的。”
池黎神色莫名，不动声色的将小陌寒拿在手里的糕点拿走了：“是吗？这么喜欢凑热闹？”
“……！！”小陌寒傻眼。
“……”季青低头憋笑。
“池大哥，那里是挺多人的，但是哥哥都没下去过，看上去都不怎么开心。”小陌寒一脸期待的看着池黎。
池黎听到这里，靠近江云寒：“不感兴趣还去？还上女子马车？”
江云寒感受到池黎的靠近，沉默了好一会儿：“……当时没想那么多……”
池黎看着江云寒微微发红的耳垂：“如果我想知道你去那里的原因，你会告诉我吗？”
“……为什么想知道？”江云寒微微颔首。
“想知道，告诉我。”池黎越靠越近，旁人看过去，仿佛像是在说悄悄话一般。
池黎想着江云寒竟然和苏婉坐一辆马车，别人邀请就去，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男女大防他不知晓？那苏婉这过分热情的邀约，江云寒也不动脑子想想，他长成这样，还没有一点防备心。
想着江云寒和苏婉在外面待了一天，自己心口有些闷。
江云寒不自觉握紧了指节。
他为什么想知道？难道要说是因为猜想池黎作为巡抚可能会去，所以想去……看看？
但这些心绪，又如何能对池黎言明？
他尚且不确定池黎是何心思，池黎又为何对自己这样好，或许是因为我这张脸，还是别的什么……
如今自己生了不该有的念头，言明了心思，池黎又会如何看我？
江云寒唇瓣微动，最终却只是抿得更紧，白绸覆眼，掩去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
只剩下略显苍白的下颌线和微微绷紧的脖颈，显露出几分无措的沉默。
池黎的目光掠过他微红的耳垂和紧抿的唇，没有再追问。
沉默，不愿意同我说？还是说他对那苏婉……
思及此，池黎直起身，退开了些许距离，周身那迫人的气息悄然收敛，只是眸色比之前更深沉了几分。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示意可以用饭。
接下来的晚饭时间，雅间里出奇地安静。
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小陌寒努力咀嚼、偶尔因为美食而发出满足哼唧的声音。
小家伙似乎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眨巴着大眼睛，看看沉默用餐、神色莫辨的池黎，又看看安静坐着、几乎没动几下筷子的哥哥，最终决定埋头苦吃，减少存在感。
季青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角落里，连呼吸都放轻了。
这低气压……简直了。
江云寒自然能发觉这房间内的低气压，他在想池黎应该是生气了，他为何生气？因为自己没告诉他原因？
他是不是……江云寒思绪万千，时间渐渐过去，他就只吃了一点东西。
至于为何知道他只吃了一点，当然是因为池黎余光时刻关注对方。
这顿沉闷的晚饭并未持续太久。
池黎见江云寒几乎没动几筷子，他放下碗筷，目光淡淡地扫向几乎快把自己缩成鹌鹑的季青。
只是一个眼神，甚至无需言语，季青立刻心领神会。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差点带倒椅子，脸上堆起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对着正努力啃鸡腿的小陌寒道：“小陌寒，吃饱了吗？季青哥哥带你出去逛逛？听说街角新来了个卖糖人的老爷爷，手艺可好了！”
小陌寒嘴里还塞着食物，闻言茫然地抬起头，看看池黎，又看看几乎没怎么动的哥哥。
他毕竟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乖乖地点了点头，配合季青，含糊道：“……好。”
季青如蒙大赦，赶紧上前牵起小陌寒的手，几乎是半拉半抱地将小家伙带出了雅间，并细心地从外面轻轻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房门合拢。
雅间内顿时陷入一片彻底的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空气仿佛凝滞了，比方才更加压抑，无形的张力在两人之间悄然蔓延。
池黎没有立刻开口，他只是看着坐在对面的江云寒。
后者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微微垂着头，白绸遮眼，让人看不清神情，只能看到他纤长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和紧抿的、缺乏血色的唇。
池黎的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心口那点莫名的窒闷感，并未因季青和小陌寒的离开而消散，反而在这独处的寂静中愈发清晰。
池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吃得这么少？是这里的饭菜不合胃口？”他顿了顿，视线扫过那包被冷落的蜜枣云片糕，“还是……点心吃多了？”
他这话问得平静，甚至称得上关心，但结合方才的低气压和此刻独处的情境，却让江云寒的心微微一紧。
他听出了那平静语气下潜藏的不悦。
江云寒下意识地不想让池黎误会，尤其是误会他对这份特意带回的点心有所不满。
他几乎是立刻抬起头，转向池黎声音传来的方向，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开口解释道：
“不是的。”他声音微哑，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点心……很好吃。饭菜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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