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嘉在路边徘徊着等车。
她对谢熠撒了谎，哪里有什么车要到，刚刚她甚至还没开始叫车。
只不过是被他发现自己在意那小小一袋周边后，她莫名生出羞怯，落荒而逃罢了。
虽然两人的疏离并非自这一两日起，但相隔两地，感受总归没有那么真切。
而今天他就站在她的面前，眉眼依旧，言行举止却与她所熟悉的谢熠迥然不同。
哪怕边嘉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明白关系的缓和需要时间和努力，但真正面对时，仍会失落，会在意，会下意识萌生退意。
独自在外熬过这半年，她本觉得没什么事情能再让她患得患失了，但这种游刃有余在面对谢熠时却立马变成畏光的小虫，无处遁形。
边嘉想得出神，心神恍惚地上了停在她面前的车，随口报出手机尾号。
司机满脸困惑，扭头看向坐在后排发呆的人：“边边？”
边嘉突然被唤，蓦然回神，但迷茫一时未消：“窦时言？你开始当网约车司机了？”
“？”
“……？”
两人面面相觑，边嘉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自己叫的车不知何时已被司机取消了。
窦时言扶着方向盘调侃：“半年不见你怎么变呆了。”
边嘉挠挠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刚在想事情……”
“什么时候回来的啊？都没跟我们说，刚看到你还以为认错人了。来看谢熠？”
“今天刚回来的，来参观一下。”边嘉点了一下头，反问他：“你来找阿颖？”
“对啊，家里人过生日，等着接她回家吃午饭呢。”
窦时言答完又把话题绕回来：“你可终于回来了。正好晚上他们要搞聚餐，谢熠跟你说了吧！我要带两瓶好酒去跟你喝。”
边嘉张张嘴，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自己并没有被邀请去晚上的聚餐。
顿了好几秒，最后才说：“晚上还有点事情……这两天我们再选时间单独聚吧！”
“还有事啊？好吧……”
窦时言遗憾地撇撇嘴，又说：“回来还住基地吧？密码指纹都没变，你不在主卧也没人睡，都给你留着呢。”
似有暖流从边嘉周身流过，将她的嗓音都浸得温润起来：“好啊，我会去的。不过叶辛也邀请我去她的新房子住，我先去她那里看看。”
两人闲聊间，边嘉重新叫了一辆车。等车抵达的间隙，她突然想起自己放在窦时言那里的纸箱，便提出想去取回来。
窦时言说：“小事。你不用去，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那麻烦啦。”边嘉不再推辞，笑盈盈地道过谢，指指停在外面不远处的车，与他道别：“我先走啦。”
“行，这两天我们再见。”
*
叶辛的新房子是租的，但选的位置非常好，四通八达，附近有名气的饭馆餐厅不计其数。
她带着边嘉与唐羽宁在楼下随便挑了一家店，边吃边聊这半年工作室的进展和八卦，硬是从客人爆满的饭点聊到成为午后清场的最后一桌。
在叶辛这个酒蒙子的热情鼓动下，三人吃过午饭便已醺然，上楼后纷纷倒在沙发上不起。
唐羽宁喃喃：“好渴……”
边嘉听罢，摇摇晃晃地起身想去帮她泡壶茶解酒，翻箱倒柜半天，只找出了一堆酒瓶。
叶辛听到动静，起身去拦：“欸欸欸！你怎么跟只探险小狗一样，把我藏的好酒全扒出来了。”
“你家怎么全是酒……”边嘉嘟囔着，把地上摆着的酒瓶都抱了起来，显然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于是，三个人又凑在茶几旁，倒上酒，一边嗑瓜子一边继续聊天。
酒精使人情绪外露，大家说话都变得直接，叶辛干脆地问：“你中午跑回来跟我们吃饭，我都没好意思问，吃谢熠闭门羹了？”
边嘉转着杯子，平淡的口吻中带了些迟疑：“不是……唉，也算是吧，他说他要和大学教授一起吃午饭。”
叶辛皱着眉追问：“没了？没再和你约时间？”
“没有，说晚上也有聚餐。哦，午饭有问一句我要不要一起。”
唐羽宁插话：“那怎么不去？”
边嘉歪歪脑袋，神态看起来迟钝又纯真：“这种不是客套吗？教授我一个都不认识。”
叶辛无语到拍大腿：“不是，我说你和谢熠认识这么久，什么时候见他跟你客套过？”
“……今天就挺客套的。”边嘉低声嘀咕着，还是迷迷糊糊地在心里琢磨起她的话来。
叶辛边回想边说：“不过说起来，那件事后，他似乎是有些变化。整个人变得很……沉寂？反正这半年我们也很少见他。”
唐羽宁点头如捣蒜：“网上的账号也不更新了。”
没更动态的事情边嘉也知道，因为她也没少去他主页看。看不到消息，才又去问的卓颖。
现在后知后觉地想想，她从卓颖那里听来的近况，谢熠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仿佛工作之外，他的生活再无其他乐趣。
哪怕之前她狠心推开他，他也没有出现这种消沉的变化。所以，难道是因为和自己一起目睹了……
想到这里，边嘉微微低下头，垂下的眼睑遮住了她眼底的黯淡。
她委屈地叹息道：“我是不是不再出现在他生活里比较好？”
“说什么呢！”叶辛夸张地扑上来捂她的嘴，“别乱说，早上还信誓旦旦地要把人找回来，被拒绝一次就不行了？”
“……也是。”边嘉自嘲地笑笑，又抿了口酒，“我耽误了人那么多年，多少也得回报些。”
……
窦时言的助理来送东西时，屋里三个人已经醉得差不多了。
边嘉接纸箱时向后踉跄了两步，吓得助理伸着手臂，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边嘉拍拍纸箱，笑得很甜：“没事的！我很爱惜，不会摔到它们。”
说完，她小心地捧着纸箱，转身回到客厅，把它放在地毯上，开始拆箱。
助理还独自站在门口，最后只得自己默默关上门离开。
边嘉用水果刀小心划开胶带，把里面用泡沫纸包好的小雕塑一个个拿出来。
叶辛看她摆了一桌子雕塑，睁大眼睛问：“你这是在干嘛？准备在我家办展？”
“我看看它们是不是都好。”
边嘉小声念叨着，如数家珍，一样一样观察过去。
看着看着，她脸上突然浮现出疑惑之色。
不对，其中有两个，她怎么一点见过的印象都没有。
而且，还有一个……怎么和今天在展厅中央见的那座那么像？
边嘉晃晃脑袋，又掐了一下脸颊，才伸出手去拿那个雕塑。
不论是神态还是细节，确实与展厅中的那个一模一样，可以说是等比例缩小版。
指尖蹭过雕塑底部，她感受到有细细的凹痕，便把底面转至眼前细看。
她眯起眼，看到刻在上面的两行小字——
“我在等碎裂的雨滴重新学会呼吸，愿旧梦无你。”
“谢熠首次个展纪念。”
她想起上午在展厅展签上看到的那座高大雕塑的名字——“旧梦无边”。
原来，她有她的专属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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