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师，这便是你的道观？”少年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他转头问向身边的道人。虽没上过学塾，但是好在自己二爷爷也会不少字，平时也没少教自己。“香霭云飘”四字端正在牌匾上。
有着一副山羊胡的老道士在草地上蹭了下鞋底，伸手在瘦削的脸颊上划过，“是也。做我童子须得诚心敬意，不可忤逆。观上有不少我新收年纪比你还小的弟子，你与他们身份不同，你要尝试跟着管事教他们规矩，事情办的好了，我便会与你仙丹。”
少年满眼狂热，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过来，他也知道仙师是有本事的。父亲卧床已有三年，一直都是自己和母亲勤恳打理着家务，五分田地也被打理得很有起色。
可父亲终日卧床也不是办法，他们尝试了很多土方，也找过很多大夫，甚至攀起那么点稀薄关系的亲戚请来了县上官家的大夫，也都被断言这辈子只能在床上躺着了。
少年名唤林源光。他挖地时看见仙师路过自己的村子，他也亲眼看见树林里一只死了的杜鹃被仙师捂在手心，不多时就能活蹦活跳了。林源光带着几分忐忑问仙师能不能也去看看自己卧床的父亲，并愿意拿出这些年的积蓄给仙师。
仙师并没有收受财帛，一碗符水一颗丹药便让卧床三年多的男人重新站起来。少年满眼泪水，提出跟随仙师侍奉左右的想法，他有自己的私心，跟着怎么也能学点仙术本领，但侍奉仙师的心也不假。
仙师略作考量便同意了。父母喜不自胜，自家孩子也算是出息了。虽不能登科入仕，但做那出入青冥的仙人岂不更胜一筹。
自从被带上道观之后，仙师便说要闭关，一切事务交由管事负责，而管事也乐得带着自己。每次号令都有一种满足感，是他这个年纪未曾有过的感觉。
到底是孩童心性，尽管有伴陪着起居，但是父母不在身边难免觉得想家。深夜时分，林源光听着西侧厢房的哭声有些心烦，起初是啜泣，后来则是几个人的放声。睡意渐无，若是这种事做不好，仙师怎么看待自己呢，自己在仙师那边也会落下办事不利索的印象吧。
林源光赤着上身，一脚踹开房门，几只小脑袋齐齐的看向门口处，口水泪水鼻水糊在整张脸上，黏糊糊的看着让人觉得不舒服。
“你们怎么回事？”不问还好，一问就哭得更凶了，林源光也慌了手脚，这些都是仙师的弟子，吓唬下还行，其实自己也没教训他们的打算，只不过想仗着自己年长的优势把事情处理好罢了。
无论自己怎么问，他们就是哭。越哭就越烦躁，林源光拎起一个孩童大踏步就往外走，跨出门口的时候恶狠狠的盯着里面众人，“都别哭了，这家伙一直哭我听着烦，我现在把他扔去喂老虎，要是一会我回来你们还哭，我就再把你们都扔出去！”说完之后果然众人止住了哭声，只不过被自己拎起那个孩子反而挣扎的厉害，林源光奇怪这小小的胳膊怎么力气就那么大呢。
大踏步走出观门，在掩上大门之后，林源光把孩子放了起来，“别哭了，吓唬你的，但是你如果再哭我就真的把你扔外边不管了。”
孩童眼睛睁得老大，上气不接下气的啜泣，不知是惊吓还是用力过度，小脸显得尤为煞白。
要说不想家那是假的。林源光即便比他们大了几岁，终究还是孩子心性。但是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来，想要的是什么。“你就别哭了，不能只看眼前的路，到时候我学了本领也好，你学了本领也好，不都是出人头地吗？到时候想吃什么就什么，想去哪就去哪。”
孩子依旧低声啜泣，但是泪水却是止住了，“那我能带上我爹娘骑在白云上吗？”
林源光嗤笑一声，“学好本领之后还能骑在龙上呢，龙见过没有？”林源光双手作爪状作势上下舞动几下，嘴里还低吼着。
“见过见过，每次路过衙门都能看见官家屋顶上有这些雕塑，很吓人也很威风。”孩子甚至巴不得马上学好本领，驾龙回村里让那些同龄人看看自己的本事。
沉默了一阵，林源光说道，“那回去了，你记得好好学本事，你勤奋点，到时候学会了没准也能教教我。当然了，我是说如果，我也会努力的。”
两人并肩回去，忽然林源光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地上摸出一些泥土往孩子身上抹去，“待会回去他们要是问起，你就说，你被我揍了。”看着孩子惊疑的眼神，少年继续说道，“让你这样做就做，明白没有？”林源光顺势把泥土往孩子脸上轻轻拍去，“行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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