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沙总理府那间用于召开最机密会议的小厅内,1922年盛夏的暑热仿佛被厚重的丝绒窗帘和橡木镶板隔绝在外,但室内气氛的炽烈却远超室外。围绕如何应对大地主日益激烈的反抗,波兰内阁的核心成员们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空气中弥漫着烟草的辛辣和情绪的白热化。
内政部长斯坦尼斯瓦夫·沃伊切霍夫斯基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水晶烟灰缸跳了起来,他脸色铁青,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够了!无休止的辩论和妥协换来了什么?是波托茨基之流在我们脸上更响亮的耳光!是地方官员和测量队被持枪威胁!是国家法律在庄园护卫的猎枪面前变成一纸空文!容忍和退让只会让他们觉得我们软弱可欺!我坚决主张,必须立刻采取果断措施!调派可靠的宪兵部队,甚至必要时动用驻防在卢布林、热舒夫地区的正规军步兵营,以维护国家法律和执行土地征收的名义,对波托茨基伯爵这种带头抗法的顽固分子实施强制清场!没收其全部土地,并将其本人以叛国罪和武装对抗政府罪逮捕法办!必须杀一儆百,让所有地主明白,对抗华沙意味着什么!” 他的话语如同出鞘的军刀,寒光闪闪,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味。
“斯坦尼斯瓦夫!你疯了吗?!” 财政部长扬·克雷布斯几乎是尖叫着站起来,他挥舞着手中那份几乎全是赤字的财政报表,手指因愤怒和恐惧而颤抖,“暴力镇压?你说得轻巧!你知道调动军队需要多少钱吗?额外的开拔费、补给、可能的抚恤金!这会把我们本就岌岌可危的预算彻底压垮!更重要的是,你想过后果吗?对本国地主,尤其是波托茨基这样有声望的贵族动武,这会引发内战!东部各省会立刻烽烟四起!那些贵族在地方上盘根错节,他们的子弟在军队、在政府中担任职务!你这样做,不是在维护国家,是在亲手撕裂整个波兰!英国、法国、还有那个虎视眈眈的联合帝国,他们会怎么看待一个对自己精英阶层挥舞屠刀的政府?他们会毫不犹豫地介入,波兰就完了!彻底完了!” 克雷布斯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他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瓦迪斯瓦夫·格拉布斯基总理,“总理!绝不能听他的!这是亡国之策!”
农业部长卡齐米日·索斯恩科夫斯基试图缓和气氛,但声音也充满了焦虑:“扬说得对,暴力不可取。但是,斯坦尼斯瓦夫指出的问题也是现实,改革确实陷入了僵局。我认为关键还是在于补偿。如果我们能提供更优厚、更及时的补偿,比如将土地估价再提高一些,或者用更可靠的政府债券甚至部分黄金支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主要依赖远期工业债券,或许能打消地主们的部分顾虑,减少阻力……”
“钱!钱!钱!卡齐米日,你也是管农业的,你不知道我们的国库是什么情况吗?” 克雷布斯立刻把矛头对准了他,语气尖锐地打断,“提高估价?我们连按照现有估价进行补偿的资金都凑不齐!金龙集团的粮食贷款要还,黄金集团的基础设施贷款利息要付,军队换装夏装、采购步枪迫击炮,哪一样不是天文数字?你告诉我,钱从哪里来?难道去求联合帝国的黄金集团再给我们一笔‘平乱特别贷款’?那代价是什么?把波兰的关税主权还是矿山开采权抵押出去?” 他颓然坐下,双手抱头,“补偿方案已经是极限了,国库真的拿不出更多了。除非……除非我们能凭空变出钱来。”
一直闭目揉着太阳穴的瓦迪斯瓦夫·格拉布斯基总理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清醒和锐利。他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位部长焦虑的面孔,声音不高,却瞬间让激烈的争吵平息下来。
“先生们,”格拉布斯基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你们的担忧,我都明白。斯坦尼斯瓦夫要维护法律的尊严和国家的权威,扬要守护财政的底线和国家的稳定,卡齐米日则希望找到一条尽可能平稳的道路。你们都没有错。”
他站起身,走到墙上那幅巨大的波兰地图前,手指划过东部那些标注着大片地主庄园的区域。“但是,我们都被带入了一个思维误区,那就是把‘地主’看作一个铁板一块的整体。波托茨基伯爵、扎莫伊斯基伯爵,他们是大地主的代表,势力庞大,态度强硬。但并不是所有土地所有者都和他们一样。我们需要的是分化瓦解(dziel i rz?d?)。”
他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的部长们:“首先,我们要明确区分。对于那些拥有数千甚至数万公顷土地、世袭罔替、在国内外拥有巨大影响力的顶级大贵族,如波托茨基、桑古什科、拉齐维乌家族,他们是改革最顽固的敌人,也是国际势力最容易利用的棋子。对这些人,暂时不能采取极端手段,但要保持最大压力,通过法律、行政、甚至舆论手段孤立他们,同时严密监视他们与外国使馆,尤其是法国和联合帝国使馆的接触。”
“其次,也是关键,是那些拥有几百公顷土地的中小地主、乡绅,以及那些在瓜分时期通过购买或其他方式获得土地的新兴富裕阶层。他们的人数更多,但力量和影响力远不如大贵族,而且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很多人对波托茨基等人的傲慢并不完全认同,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的财产安全和未来的生计。对于这些人,”格拉布斯基的食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我们要大力争取!”
他详细阐述了他的策略:“第一,补偿方案要更有针对性。对于积极配合改革的中小地主,我们可以承诺优先、足额支付补偿金,甚至可以探讨用部分外汇(例如来自联合帝国华鼎公司的纺织设备采购款中挤出一部分)支付,让尽快拿到真金白银的人成为榜样。第二,兑现之前承诺的‘工业投资优先权’。让财政部、工业部和联合帝国、法国的相关公司协调,拿出一些切实可行的、规模适中的投资项目,比如小型纺织作坊、农产品加工厂、矿山开发等,明确告诉这些中小地主,交出土地后,他们获得的补偿金和优先权可以立刻转化为这些项目的股份或投资机会,帮助他们顺利从‘地主’转型为‘资本家’或‘实业家’。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要在舆论上把土地改革塑造为‘国家现代化’、‘共同富裕’的必要步骤,而不是简单的‘劫富济贫’。要强调,一个拥有自己土地的农民阶层才是波兰稳定和强大的基石,而这最终也会为国内的工商业带来更大的市场。”
格拉布斯基走回座位,语气坚定:“我们将成立一个由内政部、农业部、财政部和工业部联合组成的‘土地改革执行与调解特别委员会’,由我直接领导。这个委员会的任务,就是精准识别不同类型的地主,采取不同的策略。对中小地主,加大宣传和谈判力度,给予实实在在的优惠和转型出路。对极少数死硬派的大地主,继续施加压力,但避免直接武力冲突,同时寻找其内部的裂痕,比如那些不太受重视的家族成员,或者与主要继承人有矛盾的亲戚,进行分化。”
他最后总结道:“先生们,这是一场比军事战争更复杂、更考验我们智慧的战役。我们不能指望一蹴而就,但必须坚定不移地推进。目标是将地主阶层这个看似坚固的堡垒,从内部瓦解。我们要让大多数土地所有者明白,顺应改革、融入新的波兰,比顽固守旧、对抗国家,更符合他们的长远利益。只有这样,土地改革才能成功,波兰才能避免内战,真正走向稳定和强大。”
内阁会议结束后,格拉布斯基独自一人留在会议室,窗外是华沙的万家灯火。他知道,这个分化瓦解的策略风险依然巨大,操作起来极其复杂,并且依然需要大量的资金和资源支持,这需要他接下来去与扬·克雷布斯以及外国使节进行更艰难的交涉。但这是他目前能看到的最有可能避免国家分裂、又能将改革推进下去的道路。波兰这艘航船,正试图穿越由国内积弊和国际博弈共同形成的惊涛骇浪,而他这个掌舵人,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在绝望中寻找微弱的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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