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边慢慢现出朝霞，楼下马路上的车辆和行人慢慢多了起来。
李慧英头发凌乱地站在窗前，心情并没有因为天气好转而变得好起来，反而更加失望。
她不知道欧阳俊现在的情况如何，但有一点她知道，如果手上还有传单，她会毫不犹豫地把传单从窗户上扔出去。
短短两天，李慧英已经瘦了许多。
但是，她整个人依然散发着一种清瘦的美感，犹如一株努力生长的竹子，虽然细弱却坚韧不拔。突来的遭遇虽然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但她的美丽却并没有因此消逝。
咚咚咚！
突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李慧英走到门口，把门打开，看见孟诗鹤和一个满脸胡子的男子站在门外。李慧英不说话，直接走回到窗前，两眼望向天空。
孟诗鹤和程振奇对视一眼，走了进来。
“慧英，早上想吃什么？我去买。”孟诗鹤问。
“不想吃。”李慧英说。
“我有欧阳俊的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李慧英缓缓回过头来。
“欧阳俊在哪里？”李慧英问。
“被关在宪兵司令部羁押所。”孟诗鹤说，“我们正在想办法救他出来。”
“你们……”李慧英看了程振奇一眼，问孟诗鹤：“他是谁？”
程振奇不等孟诗鹤回答，用东北话对李慧英说：“小姐，听口音，你是哈尔滨人？”
李慧英用东北话说，“是的。你是东北人？”
“我是东北军的连长。”程振奇说。
“连长？”
“是。”
“你不在东北打鬼子，跑到东京来干什么？再说，哪有你这么老的连长？”李慧英说。
程振奇取下假发和胡须，露出真面目。国字脸，方方正正。
孟诗鹤拿出一张通缉令，递给李慧英。
“你看看，像他不？”孟诗鹤问。
“有点像，不全像。”李慧英说。
“还是信不过我们？”孟诗鹤说。“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们？”
李慧英却指着程振奇说：“我信他！”转头问程振奇：“我怎么称呼你？”
“我叫程振奇。你叫我程大哥。”程振奇说。
刘简之推门走了进来。
“你终于来了。”李慧英说。
“你的男朋友，被警察署送到宪兵司令部的羁押所去了。我刚才去那里看了看。”
“能把欧阳俊救出来吗？”李慧英问。
“从宪兵司令部羁押所救人很难，只能等机会。”刘简之说。“当务之急是，不要让你们铁血立国团的其他人再被抓了！”
“不会有人被抓。”李慧英说。
“你对欧阳俊有信心？我看他体质单薄，可不经打。”刘简之说。
“欧阳俊不会招供，”李慧英说：“我们没有什么组织，我俩是自发的！就算他招供，也不会知道我在这儿。”
“估计到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孟诗鹤问。
“我的中国同学会还有几个同伴，他们会到处找我的。我担心他们……”
“你同学会没事的。”刘简之说。“你先吃点东西，好好休息几天。”
刘简之对程振奇说：“你在这儿陪她一会儿，我们出去看看。”
程振奇和李慧英点头。
刘简之和孟诗鹤从公寓楼里出来，沿着大街往前走。
“考虑营救吗？”孟诗鹤问。
“营救很难，这女孩也回不了学校了。”刘简之说。
“那就想办法送她回香港，让他把中野学校的学员资料带回重庆去。”孟诗鹤说。
“让她送资料？是不是太冒险了？”刘简之问。
“除了她，就只能派李香香去了。”孟诗鹤说。
刘简之和孟诗鹤走进一条小巷，坐上停在小巷里的一辆汽车。
“等一下！”孟诗鹤走下车，从旁边的电话亭撕下一张通缉令，快速回到车里。
“这是什么？”刘简之问。
“抓捕李慧英的通缉令。这回，高桥圭夫的动作真快！”
刘简之把车开走。
......
欧阳俊坐在审讯椅子上，被反剪着双手。
他被晾在这里，已经有六个小时。日光从小窗射进来，照在他惨白的脸上。
两个宪兵站在欧阳俊的身后，只要欧阳俊偏头或无力垂下，便伸手抓起欧阳俊的头发，扶正欧阳俊的头。
这是一种想要昏迷却又无法昏迷的感觉，让人了无生机。
屋门突然被推开了。
高桥圭夫和武田泰一走了进来，在审讯桌后面坐下。
“把他拍醒！”武田泰一说。
欧阳俊身后的宪兵抓起欧阳俊的头，拍了拍欧阳俊的脸。欧阳俊醒过来，两眼半睁半闭地盯着审讯桌后面戴着眼镜的高桥圭夫和武田泰一。
“欧阳俊，日本名宇津志雄，男，25岁，满洲长春人，昭和12年来日留学，东京大学文学院学生。”
武田泰一将文件夹子放下。
高桥圭夫问：“宇津志雄，你不好好读书，瞎折腾什么呢？”
“你们把我女朋友怎么了？”欧阳俊斜着眼睛，盯着高桥圭夫。一些血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女朋友？说吧，你们的组织叫什么？有哪些人？都干了些什么？特别是，跟中国特工有什么联系，或者跟重庆有什么联系？”
“我能见到我女朋友吗？”
高桥圭夫打了一个哈欠说：“不能！……欧桑，我累得很，不想跟你耗时间！5分钟以内，你不告诉我们中国特工在哪儿，人员都有谁，我就带你去见你女朋友的尸体。”
“你们杀了李慧英？”欧阳俊问。
“李慧英还活着。不过，过了5分钟就不一定了。”
“我们没有参加什么组织，就我们两个人。”欧阳俊说。
“你当我是傻子吗？”高桥圭夫说。
“我们真的没……没有……没有组织。”欧阳俊说。
高桥圭夫扭头看了武田泰一一眼。武田泰一打开文件夹子，拿出几张画像，递到欧阳俊面前。
“这些人你认识吗？”武田泰一问。
“我不认识他们。”欧阳俊瞥了画像一眼。
“真不认识？”高桥圭夫问。
“真……真不认识。”
“你还有2分钟。”高桥圭夫说。
高桥圭夫盯着欧阳俊。欧阳俊的脸开始变得惶恐，意志仿佛正被一点一点地摧毁。
“你还有1分钟。”高桥圭夫说，心中等着欧阳俊的意志垮塌。
“我真的不知道……中国特工在哪里。”欧阳俊说。
高桥圭夫明白，这是欧阳俊最后的坚持。
“你还有30秒！”高桥圭夫说，声音听上去很优雅。
“我真……真不知道……”
“最后10秒！”高桥圭夫猛地提高了声音。
“我说，我说。”欧阳俊几乎用了所有的力气，才说完这几个字。
“说吧！”高桥圭夫说。
“我带你们去！”欧阳俊说。
“把他架出去。”
欧阳俊身后的宪兵把欧阳俊扶了出去。
高桥圭夫笑了。
笑得很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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