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公公双手揣入长袖之中，看似人畜无害，然而莫长璃却知道此人是何等的心狠手辣。
宫墙内外，有多少骇人听闻的血腥，都是林如海一手造就？
她自知不是林如海的对手。
但是身为缥缈剑宗的长老，莫长璃却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
“是不是威胁，莫仙子心知肚明。”
海公公看着莫长璃严阵以待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道：“不过莫仙子暂且放心。”
“咱家久居深宫，经过了太多的尔虞我诈，早就腻歪了。”
“这次好不容易得见故人，又怎么忍心一见面就刀剑相向？”
莫长璃斜眼看着号称天下阴气最重的紫袍宦官，寒声道：“你不杀我，就不怕我告知世子殿下吗？”
“告知什么？说咱家一直尾随在暗处伺机对他图谋不轨吗？”
林如海嗤笑道：“莫仙子啊莫仙子，你实在是太小瞧那位世子殿下了。”
“我们之间有些事情已经彼此心知肚明。”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好像还是咱家稍稍占据了一点主动。”
世子殿下已经确定海公公亲至了？
莫长璃微微愕然，但是马上就冷静了下来。
虽说自己这些日子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叶世离身后，但是按照之前的约定，除非海公公亲自出手，否则自己不能轻易暴露。
既然一直没有任何交流，对于有些事情被蒙在鼓里，似乎也就不足为奇了。
其实莫长璃心里也很清楚，无论是四位金刚境的暗杀高手偷袭也好，还是黑鸦军莫名其妙的出现也罢，这些都少不了林如海暗中操纵的影子。
然而怀疑是一回事，有没有真凭实据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由此可见，那位世子殿下确实掌握了林如海暗中尾随的证据。
而且林如海也非常清楚，他已经暴露了。
不然以自己对这位紫袍公公的了解，如果不是确实无所谓了，又怎么可能如此草率的站在自己面前。
莫长璃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为何不杀我？”
她是叶世离身边唯一能威胁到林如海的人，起码明面上是这样。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林如海在这里解决掉了她，等之后动手的时候，那位世子殿下的项上人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林如海似笑非笑道：“遥想当年于皇宫内初见莫仙子，咱家便惊为天人。”
“心生爱慕之下，本想找个机会袒露心声。”
“只可惜莫仙子一直深居简出，有数的几次见面，还都有别人在场。”
“咱家本以为莫仙子离开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咱家便会逐渐淡忘了某些非分之想。”
“却没想到多年过去，骤然见到莫仙子，才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忘情，反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情根深种。”
“咱家疼惜莫仙子还来不及，又怎么忍心杀你？”
莫长璃顿时一阵恶寒。
被一个正常的男人朝思暮想，那叫人之常情。
可是被一个太监惦记上了，无论怎么看，好像都是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莫仙子是不是觉得很恶心？”
林如海自嘲的笑了笑，带着几分无奈道：“太监也是人，既然是人，自然就会有七情六欲。”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又有谁愿意不男不女断子绝孙？”
“不过莫仙子且放心便是。”
“咱家只是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而已，万万不会难为莫仙子分毫的。”
莫长璃嘴角微微抽搐，饶是她的心境一向古井无波，此时也是尴尬无比。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确实打不过这个死太监，为了自己的一身清誉，她今天说什么也要杀人灭口。
“当然了，我不杀你，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林如海轻轻叹息道：“莫仙子，倘若你死在了这里，那离州世子恐怕就会龟缩在城里不出来了。”
“咱家要杀他不难。”
“可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为了杀人灭口，而杀尽城内的所有人吧？”
莫长璃不耐烦道：“婆婆妈妈的，你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言罢，她便转身欲走。
林如海桀桀笑道：“莫仙子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咱家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总得为门内弟子想想吧？”
莫长璃的眼神陡然凌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如海哂笑道：“莫仙子若是一意孤行，执意要护那离州世子周全，咱家无话可说。”
“只是你可要想清楚了。”
“咱家此次来离州，可是奉了圣上的旨意。”
“既要取了那叶世离的人头，还不能留下任何把柄，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眼下莫仙子就是唯一的阻碍。”
“如果最后有负圣恩，虽说咱家不忍心把莫仙子怎么样，可是这股怨气总得发泄一下吧？”
“所以咱家把丑话说在前面。”
“若是迁怒于缥缈剑宗的那些弟子，还望莫仙子不要见怪才好。”
莫长璃脸色一阵阴晴不定。
自己可以把生死置之度外，却不能不为宗门内年轻一代的弟子着想。
他们是缥缈剑宗的根基所在，万万不能有失。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要是这位紫袍公公铁了心要杀人，哪怕明令弟子禁止外出，不管宗门内如何戒备森严，恐怕也拦不住林如海。
莫长璃思来想去一番，又反复权衡过了利弊，最后还是颓然叹息道：“你且放心便是。”
“等你出手之时，我就算不能袖手旁观，也会故意放水就是了。”
林如海躬身行礼，道：“如此甚好，咱家在此谢过莫仙子了。”
莫长璃冷哼道：“谢就不必了，只是我还有一个要求。”
林如海微微一笑道：“莫仙子但说无妨。”
“那离州世子身边的女人，是我的徒弟。”
莫长璃语气复杂道：“到时候还望海公公高抬贵手，”
“原来是莫仙子的高徒，难怪了……”
林如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说道：“咱家自有分寸，断然不会伤她分毫。”
莫长璃点了点头，不愿再说什么，飘然而去。
一阵微风吹过，这位早已名动天下的紫袍公公负手而立。
如今万事俱备，总算可以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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