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风楼白虎堂迅速撤离,留下玉氏收割战场。
栖凰号上,一片沉静肃穆,戒备森严,楼船最大的房间里,赵锦绮卧于榻上,面色苍白如纸,额上一阵阵冷汗渗出,一手紧紧攥着盖在肚腹上的锦被,红着眼看向立在床边的医师。
这是她专门招募的随行医师,长安城最厉害的赤脚医师——丹夫子!
“孩子怎么样?”赵锦绮问。
丹夫子语气淡漠:“回公主,您身陷囹圄,形体受损,加之心神恐吓,致胎气大动,有流产之症,恐怕……”
屋中,元宝、珍珠、老猴侍立在下。
赵锦绮心中一紧,气血上涌,不禁剧烈咳嗽起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帮我保住孩子,我重重的有赏。”
丹夫子鼻中哼了一声:“赏?!您能好好保住我的命,把我带回长安,那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元宝急得上前给赵锦绮拍着背:“你,你这医师太无理了,一路行来,从未见你跪拜过公主,此时还说这些风凉话,若是……若是你保不住公主的孩子,就等着被诛九族吧!”
丹夫子双手一摊:“我老光棍儿一个,哪来的九族。要不是你们公主硬把我拖来,我何苦来哉跟着你们整日刀口舔血,照如今这架势,能不能活着回长安都不一定,还诛我九族。”
转眼看到赵锦绮咳嗽的红了脸,上前施了一针:“胎儿与你身心相应,你若动气生悲,那更是给胎儿头上悬刀。”
赵锦绮躺了下去,手抚摸着肚子:“我不动气,先生也莫气,我这婢女一时担心我,口不择言,先生莫怪,元宝,给先生道歉。”
元宝鼓着嘴,不情不愿的道了歉。
丹夫子分外傲娇的没有理会,转而又为赵锦绮施起了针:“此番凶险,九死一生。你务必好好配合,不可再下床走动,不可再起念动气,如今日这般的情形,绝不能再发生,即便是天塌了,你也不能离开这张床。”
赵锦绮:“多久?”
丹夫子:“看胎儿的情况吧!”
赵锦绮:“好,多谢。等回到长安,我亲自撮合您与翠婆……”
丹夫子罕见的脸一红:“谁要娶那个母老虎!”
施完针,丹夫子道:“我这里缺一味药,我先用别的代替,需尽快找来。”
老猴问道:“什么药?”
“莫桑子。”丹夫子答,说完,自顾自收拾药箱离去。
两个丫头都围拢上来,泪眼婆娑:“主子,您怎么样?还有哪里疼吗?”
赵锦绮怜爱的摸摸她们的头:“我没事,你们都吓坏了吧!身上可有受伤,受了伤就去找丹夫子拿药,他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头儿,你们脸皮厚些便可。”
丫头们都摇头说没有,翡翠捧着新熬的鱼汤进来,脸上还留着烟熏的痕迹:“主子,你怎么样了?我打听过了,这种鱼最补身子,我给您熬了汤。”
看着花脸大眼的翡翠,大家一时都笑了。
安顿赵锦绮喝汤,几个丫头围在赵锦绮身边,七嘴八舌的说着话,经历这场同生共死的劫难,大家都更以赵锦绮为主心骨,也少了些尊卑贵贱之分,只觉得待在赵锦绮身边更加亲近和安全。
“宫里有那么多太医,主子,干嘛非带个乡野医师来,一路上牢骚发个没完。”元宝嘟囔道。
赵锦绮笑道:“那不是正好和你吵嘴,免了你一路的无聊。”
珍珠抿嘴笑道:“她吵不过,所以才说这些话。”
众人又是一阵笑,元宝脸都气红了。
赵锦绮解释道:“我在宫里有冰妞照看,这身子尚且瞒得住。若出来带个太医,太医家眷又在京城,太医院那些人与宫里宫外的权贵们难免都有瓜葛,若是走漏风声回京城便难办了。
不若这丹夫子,孑然一身,以他的医术足可考进太医院,但却为了一位青梅留在乡野间,拒绝给官家权贵看病,只为平民百姓问脉,何尝不是位性情中人。所以他,便是随行医师最合适的人选。”
几人都听的呆了,元宝:“原来这老头儿还有这样的故事!那,那我以后就……少气些他吧!”
珍珠:“主子,您从哪里知晓这些?”
赵锦绮笑着喝了一口汤,正欲说什么,外间里,金条报道:”主子,玉家主求见。”
几个丫头都起身整理站好,老猴道:“主子,可问问玉家船上有没有备着的那味药。”
赵锦绮点点头:“正是,你倒是提醒我了。去请玉家主进来吧!”
玉无瑕穿着沉重的银甲踏进船屋,神色有些不自然,止步于堂前,关切又自责的单膝跪下:“臣玉无瑕,来给公主问安,公主凤体可安好?”
赵锦绮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多谢挂念,尚可自安。”
玉无瑕闻言,羞赧的低下头,改作双膝跪地:“臣有罪,万望公主惩戒。黑鲨盘踞西海久矣,臣一时近功近利想要为西海铲除祸患,险些害公主身陷险境。此番罪责,臣一力承担,恳请公主切勿迁怒玉氏舰队。”说毕,向下磕了头。
静——
安静——
空气中静谧了许久,仿佛能凝出水来般的窒息。
“如今你才是名副其实的西海之王,何苦再来与我这个匆匆过客道歉。”赵锦绮淡淡道。
玉无瑕将头伏的更低:“西海永远是大周疆域的一部分,玉氏永远忠于赵姓皇族。”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连根针掉在地上仿佛都能听出来。
玉无瑕听到上面一声轻轻的叹息:“起来吧!——表哥。”
他顿时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才发现手心已潮湿如斯:“今日之事,确是我对你不起,他日若有吩咐,玉无瑕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赵锦绮嘴角扯出一点笑:“我们王公贵族受受世人供养久矣,家国大事面前,理应舍小为大,如此想来,你也没什么错。罢,好歹我是活下来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看到赵锦绮这般通晓事理,玉无瑕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点头应下:“殿……表妹,你的身体如何了?我将舰队的军医也带过来了,不若给你再看看。”
赵锦绮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些皮肉之伤和惊吓,我从长安带出来的医师已开始调理了……说到此,倒真有一事需要帮助。”
玉无瑕的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榻上女子锦被覆盖下的肚腹,闻言立刻道:“需要什么,但说无妨。”
赵锦绮于是将缺莫桑子的话告诉一遍,玉无瑕赶忙去医师那里寻,却被告知此药向来稀有,船上没有储备,整个西海恐怕也没多少,需细细寻觅,但凉州是莫桑子草的产地,更容易寻的此药。
玉无瑕将前番言语具告于赵锦绮。
赵锦绮手摩挲着暖炉,心中闪过她晕死前听到的独眼鲨的恶毒诅咒,道:“原想着出了这档子事,便改道不下凉州了,尽早离开这片海域,免得再遇到独眼鲨。如今看来,这凉州,非去不可了。”
玉无瑕低着头:“独眼鲨……死了。”
赵锦绮微微震惊:“我记得,他最后,不是坐船逃了吗?”
玉无瑕苦笑道:“这还多亏了风楼那位堂主,大概是你晕倒之后。他不知为何,本还在黑鲨大船上作战,忽然又驾着那小船追了上去。
那小船竟还藏有火炮,那么小的船,构造当真精良,便是如今玉氏的造船厂,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技术。”说着,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
赵锦绮看在眼中,却也没说什么。送走了玉无瑕,赵锦绮卧在床上,几个丫头围上来。
“主子,独眼鲨都死了,我们没什么好怕的了,您为何还愁眉不展?”元宝问道。
赵锦绮有些惆怅的开口:“我不是担心独眼鲨的复仇……你们方才可看到玉家主谈到风楼小船携带火炮时的神情了吗?
我虽不懂造船里的门道,但风楼此次的暴露,恐怕会让这位家主把他们当成西海的第二个黑鲨。”
“这……可风楼不是与我们与玉氏一起抗敌,分明是一条战线,玉家主应该不会……这有违道义。”珍珠呢喃。
赵锦绮苦笑:“权力面前,有多少人是顾及道义的。他刚刚掌权,尚不顾根基不稳,也要冒险以我为饵铲除黑鲨。
他日大权在握,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酣睡。”
沉思再三,赵锦绮将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下老猴。
随即老猴在无人注意之处,驾着小船往今日发生过火拼的战场而去。
两日休整之后,栖凰号继续向着凉州出发,这次,船上多了几位被留下来得玉氏舰队的擅长海战的精兵,用于随船训练栖凰号护卫海战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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