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的菜园子用荆条扎成的篱笆围着，微风徐来，篱笆上爬着的牵牛花便晃悠悠地动。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满眼都是绿油油的生机。
畦里的黄瓜藤顺着竹竿爬满架子，顶花带刺的瓜条垂在叶缝里，紫莹莹的茄子把枝桠压得弯弯的，旁边的生菜一颗颗绿意盎然。
“这黄瓜前儿个浇了水，现在长得正旺。”
母亲高桂英弯腰拨开叶片，捏住一根直溜的黄瓜，拇指往瓜蒂那儿一拧。
“咔嚓”一声 ！
黄瓜就被摘了下来，往陆阳手里塞，“阿阳，你小时候就爱啃生黄瓜，擦两把就往嘴里塞，现在城里可吃不着这么鲜的。”
陆阳握着黄瓜，表皮的刺软乎乎的不扎手，然后擦了擦就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顺着喉咙往下滑，“好吃，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陆阳跟着母亲蹲在茄子畦边，小心避开茄柄上的小刺，捏住茄身往上一提，紫亮的茄子就落进竹篮。
高桂英又来到生菜畦里，用手挨着根须挖，连土带根起出来，抖掉泥块放进篮里。
没一会儿，竹篮就装得满满当当。
黄瓜和茄子码在底下，生菜铺在上面，绿油油的透着新鲜劲儿。
当陆阳和母亲高桂英从菜园子拎着竹篮回到院子，就见父亲陆昌平提着个竹笼，里面的麻鸭扑腾着翅膀“嘎嘎”叫，肥硕的身子把竹笼撑得鼓鼓的。
陆昌平见他们回来，笑道：“这只鸭养了快一年，炖出来的汤最浓。”
母亲高桂英把篮子往墙角一放，伸手摸了摸鸭，“正好够一桌人吃，我去烧锅热水褪毛。”
说着就往厨房走，陆阳帮着把竹笼拎进院，随口问道：“妈，武哥看着挺实在的，怎么三十来岁还没成家？”
高桂英闻言叹了口气：“还能有什么原因？家里没钱呗，前几年媒人也给介绍过几个姑娘，人家一打听，你大伯家就那两间老平房，阿武没车没房，转头就没了下文。你大堂哥结婚时，把家里攒的那点钱全花光了，彩礼，盖房，一分没剩，哪还有钱给阿武张”
“何况几十万彩礼，对咱村里人来说就是天文数字，靠种那几亩地，一年到头也剩不下几个钱。”
陆阳听后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几十万彩礼对村里人来说太难攒。
母亲高桂英往鸭身上浇着水，声音里满是无奈，“你大伯大伯母这些年天天泡在地里，收了玉米种麦子，闲时还得去镇上打零工，可那点钱够干啥？结婚彩礼几十万，还得盖房买车，哪样不要钱？阿武再耗两年，年纪更大了，想娶媳妇就更难了，本来前几年出去打工，后来工厂经济不行倒闭了就回来了。”
陆阳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妈，我想拿一百万给大伯家。”
什么？
高桂英手里的水瓢“哐当”砸进铜盆，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一百万？阿阳你没糊涂吧？你哪来这么多钱？”
旁边走过来要宰鸭的父亲陆昌平也惊到了。
夫妇俩对视一眼，满是难以置信。
他们知道儿子出息了。
却没想过陆阳能拿出这样一笔巨款，更没想过陆阳要直接给人。
“阿阳，你在城里挣钱不易，一百万可不是小数目，爸知道你重视情义，帮衬兄弟也是应该的，但这钱给太多了 ，你以后也得结婚生子，到处都需要钱。”陆昌平道
陆阳看向父亲陆昌平和母亲高桂英，声音依旧平静，“爸妈，我不瞒你们，我在城里跟朋友合伙开了家公司，现在生意稳当，一个月流水就有几千万，拿一百万出来轻轻松松。”
这话一出口，院子里只剩那只麻鸭扑腾翅膀的扑棱声。
高桂英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一个月流水几千万？阿阳，你……你开的什么公司啊？可不要做犯法的事。”
“妈，你放心好了，都是正经生意，合法合规的。”陆阳笑着拍了拍母亲的手背，“有了这一百万，大伯能给武哥在村里盖房，或者在镇上买套房，彩礼也够了。就是阿志也可以盼头了，兄弟俩的婚事就有着落了。就是我开公司的事，你们得帮我保密。”
父亲陆昌平看着陆阳的眼神里还带着震惊，喉结动了动道：“开公司……一个月几千万流水……几千万……”
陆昌平重复着这句话，像是要把每个字都嚼透，忽然抬手拍了拍大腿，声音里裹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咱老陆家，终于出龙了！”
高桂英望着陆阳的目光，“阿阳，你爸当年包了几十亩地，一年到头也攒不下万把块，你这孩子悄没声就闯下这么大的家业！”
夫妇俩你一句我一句，脸上的震惊早变成了藏不住的骄傲，连院子里的风都跟着暖了几分。
陆昌平上前一步，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陆阳肩膀上，力道大得带着颤：“那就给一百万！阿武和阿志都是你堂兄弟，当年你爷爷总念叨着要兄弟和睦，他要是在泉下知道也会高兴，他当年总说你这孩子踏实聪明，以后指定有出息，如今总算盼着了！”
“你爸说得对。”
母亲高桂英也在旁点头，伸手理了理陆阳的衣角，“虽说一百万不是小数，但能让你大伯家缓过来，让阿武阿志成家，比什么都强，总不能看着打光棍了 ，有钱了该帮一把还是要帮一把的。”
陆阳看着父母眼里的光，心里也暖烘烘的，笑着补充道：“爸妈，这次回来我还有件事，我打算接你们去市里住，市里房子有二十四小时的管家，也可以请佣人，做饭打扫都不用你们操心，想逛街了出门就是商场。”
可父亲陆昌平听后却摆了摆手，“这事以后再说，我和你妈在村里住了一辈子，早上听着鸡叫起床，白天去菜园浇浇水、去鱼塘喂喂鱼，晚上跟邻里坐在门口唠唠嗑，踏实。等你以后结婚有了娃，需要我们帮衬带孩子了，再去市里也不迟。”
母亲高桂英也跟着点头，“你爸说得是，市里出门见不着熟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住着不自在。再说咱屋后的菜园、院里的鸡，还有你爸侍弄的鱼塘，哪样都舍不下。”
陆阳看着母亲，又望了望父亲在灶房里忙碌的身影，知道父母念着家乡的烟火气，便不再勉强，笑着应道：“行，那咱就依你们，等你们什么时候想进城了，随时就来。”
当父亲陆昌平宰完了鸭，陆阳说道“爸，您把您那张银行卡拿出来，我先把钱转过去。”
陆昌平闻言愣了愣，随即快步走进屋，翻出个红布包，小心翼翼地掏出银行卡递过来：“就一张。”
陆阳接过卡，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
先前在银州，曹龙转了一千万到他的账户，如今这一百万对他而言，只是一串数字。
没一会儿，陆昌平的手机就“叮”地响了声。
陆昌平点开短信一看，余额后面的一串零晃得眼晕。
“爸，晚上吃饭时候，您把这卡亲自给大伯。”
陆阳把银行卡递回去，语气认真，“您递过去，比我递更妥当。”
陆昌平却往后缩了缩手，眉头又拧起来：“还是你给吧，我跟你大伯凑一块儿，三句话不到就得呛起来，他要是推搡着不肯收，我总不能硬塞吧，送所以还是你自己给。”
旁边把褪好毛的鸭子装进袋的高桂英走过来，手里还沾着水，一边擦手一边劝：“你怎么这么犟？阿阳说得对，你给才合适，你俩兄弟这些年的疙瘩，总得有个人先迈一步，你把钱送过去，既是帮衬侄子，也是给你大哥递了台阶，说不定事儿就翻篇了，往后两家常来常往多好。”
陆阳也跟着劝道，“爸，爷爷当年总坐在门槛上念叨，说兄弟同心，黄土变金。您今晚把卡给大伯，就当是圆了爷爷的心愿，让他在泉下也能安心。”
陆昌平看着面前银行卡，瞅着儿子恳切的眼神，终究叹了口气，“行，听你们娘俩的。但丑话说在前头，他要是跟我摆脸色，我可不管那么多。”
高桂英笑着拍了陆昌平一下，“你少说两句硬话，多递两句软话，哪能呛起来？快把东西收拾收拾，别让你大哥一家子等急了。”
陆昌平应着，把银行卡接过来揣进衣兜，又去院里拎起装着青菜的竹篮。
高桂英把袋里的鸭子递到陆阳手里，顺手理了理陆阳的衣领。
很快三人就出了门上锁，就往村北头大伯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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