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纸课人气不低，还有十分钟才上课，阶梯教室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胡以为拖着李承恩，千辛万苦才从来蹭课的外系同学屁股下抢到了两个第二排的座位。
李承恩无奈地坐在胡以为身边摆弄着手里的剪刀：“老胡，先说好，我从来没接触过剪纸，一会儿真怕帮不上你什么忙。”
胡以为嘿嘿笑了两声，悄声附耳道：“老李，给你拐来，就是我今天最大的外挂了。还好我跟程老师关系好，要不，我还真开不上这个挂。”
李承恩一头雾水，胡以为嘿然：“我还能害你不成，老李，待会说不定还是你的高光时刻呢！”
恰在此时，一个娉婷身影走进教室，坐在了空着的第一排位置上。
津南大学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出于对老师的尊敬，教室里第一排的座位，就算再挤，也没有学生坐。这算是专属留给老师和助教的座位。
毕竟大学里动辄三个小时的连堂大课，老师也不是神仙，也需要片刻的休息。
李承恩瞥了一眼，心脏顿时猛跳。
这不正是昨天那个大二学妹吗？
李承恩只能看到女孩的后背，她坐在第一排，难道她是助教？
李承恩想问问胡以为是不是认识她，胡以为却忙着跟另一侧的女同学说话，根本无暇搭理李承恩。
鬼使神差地，李承恩伸手拍了拍女孩的后背，局促地开口：“真巧，又碰见你了。”
女孩转过头来，看见是李承恩，嫣然一笑，揶揄道：“是你，昨天还没来得及问问你的名字……”
李承恩窘然道：“我叫李承恩。”
女孩抿唇，没说自己的名字，问他：“以前从没在剪纸课上见过你……”
李承恩连忙拉过胡以为，解释道：“我室友选了这门课，我是来陪我室友上课的。”
胡以为趁还没上课，正忙着跟隔壁女生讨论校门口哪家烧烤好吃，忽然被李承恩扯了过来。
他瞄了一眼女孩的脸，再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脸上顿时露出了一种别有深意的表情。
女孩瞪了胡以为一眼，温和地对李承恩开口：“你是茨淮一片的人，对茨淮的风土人情应该很熟悉，待会想请你帮一个忙……”
李承恩略有犹豫，还是一口答应了：“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帮。”
女孩又抿唇一笑，对胡以为说：“终于见到你口中的学霸室友了，胡以为，你也收收你那跳脱的性子，跟人家好好学学。”
胡以为看热闹不嫌事大，嬉皮笑脸地说：“行行行，这就学习，加大力度，加大尺度！”
李承恩赶紧扯了一把胡以为。
这老胡嘴上可真是没个把门的，当着学妹的面，也没个正形！
李承恩跟女孩打招呼，纯属心头一热。
津南太大了，这片土地的节奏太快了。他就像一只孤独的候鸟，在钢筋水泥的大城市里飞翔。终于碰到了一只来自同一片土地的鸟儿，怎能让他错失这一点同乡情谊？
古诗中说，空城客子心肠断，原先他的一半心寄往了沪南，可如今这一半心已经支离破碎……
李承恩在心底叹息一声，悠扬的上课铃声在他的耳边响起……
女孩狡黠地看了李承恩一眼，拎起包包，一扬长发，走到了讲台上。
“同学们好，我是程老师，又过了一周，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们……”
李承恩愣愣地注视着讲台上温婉知性的女孩，不敢置信地低声问胡有为：“她……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程方梵老师吧？”
天啊！他一直以为她是大二学妹，没想到，竟然是老师！
胡以为这小子，肯定早就认出来了，故意瞒着他！
胡以为看李承恩的表情呆愣，赶紧给自己澄清：“我是无辜的啊老郝，昨天程老师只是需要我帮她找一个茨淮老乡，我就想到了你。我也不知道你昨天说的那个大二学妹会是程老师……”
李承恩闷闷地叹了口气：“算了，没什么，我只是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讲台上的程方梵正将剪纸课的内容娓娓道来，她的声音轻柔悦耳，再搭配上精美无比的投影片，竟真的将课堂变成了艺术的舞台。
就连对这些风雅之事不感兴趣的李承恩，也渐渐听得入了神。
“剪纸艺术可以保留对过去的珍贵记忆。大家知道，我是茨淮一带的人。茨淮这个地区的朴实、坚韧和奋斗精神，深深地影响着我。”
程方梵的目光不时落在李承恩的脸上，她出示了一些图片，从数十年前的荒地、废田，到现在的风吹稻花……一条碧波荡漾的大河从平地里生发了出来，挖河的工人们手掌皲裂漆黑布满泥污，脸上荡漾的却是最满足的笑容……
这些图片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共鸣。
但紧接着，程方梵小心翼翼地展开了一幅足有一米高的画卷。
画卷上附着的，是一幅精美绝伦的剪纸。
头顶的太阳，远方的河。挥舞锄头的老汉、肩上背篓里扯着麦穗的娃儿……
李承恩看痴了，他从未想过，剪纸艺术会有这样蓬勃的张力！
教室里传来低低的抽气声，被震惊的人显然不止李承恩一个。
胡以为目中露出痴迷之色，他小声告诉李承恩：“这是程老师前几年茨淮系列展品中的一幅，她说了，谁能在这个主题上交上一百分的作业，她就把这幅剪纸当做奖品送给谁！老李，我可全靠你了！你要知道，程老师的作品在外面拿钱是买不到的！要不是我说我明天过生日，死缠烂打好久，程老师压根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李承恩明白胡以为所谓的“开挂”是什么意思了。
剪纸课上既然要展现茨淮大地的风貌，那没有什么人比他这个土生土长的茨淮人更合适。
果不其然，程方梵狡黠地看向他，温声道：“恰好今天在座的同学中，就有一位是来自茨淮大地，我们请他来讲一讲他的家乡，好不好？”
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胡以为坏笑着一巴掌拍在李承恩后背上，强行把李承恩推了起来。
李承恩有些赧然，又有些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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