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东玉蹲的腿脚发麻，心里也满是火气，他听着母女仨的脚步声远去，又等了片刻，方缓缓起身。
从茅房里出来，他眉眼间一片阴鸷。
这六十两借据可是她婆娘拿清白换来的，二房的这些贱人、赔钱货，可真是敢肖想。
呵，敢盘算他的钱，他就要让她们尝尝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
他这俩侄女刚好十一二岁上下，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水灵灵嫩柳一般，只要找对买家，那价格，别提多压手了。
这贱人不是算计他的银钱吗，作为亲叔叔，他可得好好给侄女儿挑个好去处。
………
时间倏忽进入腊月，一晃林老虎和林耀出门已有八九日。
这天梁青娥吃过午饭，又往村口走去，这回不是为了防备有人说八卦时故意中伤自家，而是实在惦念林老虎和林耀，想在村口多张望张望。
她人还没走到村口，就见光秃秃的大槐树下，妇人们手上正哧拉哧拉纳着鞋底，嘴里还大声说着什么。
她又走近几步，这回听得更清楚了，说的还是秦家的事。
似乎秦家又出了啥幺蛾子，说秦东玉不知抽哪门子疯，非要卖了侄女儿给他儿子们凑束修。
妇人们都是生养过孩子的，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有闺女，有些岁数大些的，甚至还有了小孙女。
换位想一下，要是她们的大伯哥、小叔子啥的，鼓动公婆卖她们亲生的闺女，她们非得大闹一场不可。
这破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分家另起炉灶，就是娘儿们一块饿死，也不能受这憋屈气。
显然，秦二嫂陶氏是心疼姑娘的，当下就哭嚷着请族老们和村长做主，希望公婆和小叔子能给闺女们一条活路。
反正最后不知咋调停的，由秦氏族长和族中长辈们做主，把二房五口人分了出去。
这寒冬腊月天，也没法立刻起房舍，按照村长的意思，暂且大家还住一起，等开春暖和了二房五口人再行搬离。
可陶氏被吓到了，宁肯带着姑娘们睡山洞，都不肯和秦家人在继续搁一个屋檐下凑合。
秦东升只得遂了婆娘，掏出分家得来的银钱，同黄秀才租赁了他家闲置的学堂，暂且安顿了下来。
妇人们说起这事，很是有几分唏嘘。
有赞陶氏有志气的，也有觉得她太意气用事的。
毕竟秦家的院舍，不说两侧的厢房，只说正屋，就足足有五间之多。
秦家老大秦东海分家时，除了分得的几亩田地，几乎可说是净身出户。
两口子带着六个丫头，那是实打实住了一年的茅草房，才攒够盖新房的土坯。
这轮到老二秦东升分家，虽说比秦东海略好点，除了几亩田地，还额外分得了银钱粮食，但同样也是屋无一间，瓦没一片。
如今也这么光秃秃搬走，那老秦家的老宅祖业，就都落老三秦东玉手里了。
妇人们说到这里，一个个那是扼腕叹息，就秦东玉这两口子干出的这荒唐事，没把二人扫地出门，就是掌家人仁慈了。
如今竟还落了这大半家业，真真是老天没眼。
梁青娥没贸然插话，踮脚往通往村里的土路上张望一番，别说牛马车了，那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心里有些失望，收回视线，折身便就要回去。
才刚转过身，就听流霞娘冲几个妇人低声说道：“我还听说，说昨儿他们分家，秦老二他媳妇还特意提了那野男人签的那张借据，说那借据的数额足有六十两银子呢。”
妇人们闻言，不由咋舌，她们听说过那奸夫签下好几十两银子的借据，但更具体的数目，她们这些外村人却是不大清楚的。
这会儿明明白白听到有六十两，那种羡慕与泛酸，别提了。
妇人们羡慕一番后，好奇问道：“那最后咋分了，秦家那老头子和老太太折银子给秦老二他们了吗。”
“折啥啊。”流霞娘啧一声，摇头道：“人秦老三说了，那六十两借据是用他婆娘的清白换来的，他二嫂要是眼馋，只管也照着找一个，他保管分文不要。”
“这是人嘴巴能说出来的话。”妇人们傻眼。
流霞娘将手一摊：“反正秦老三就是这么说的，秦老二婆娘当即就恼了，当下就扯着他们村长和族长族老们给做见证，只道那借据他们二房可以一文不要，但要是秦老三两口子往后再折腾出啥破事，他们二房绝不会管。”
听到这儿，梁青娥心里就是一动。
不知为何，她总觉着陶氏要分借据这一出，完全是为了最后能和秦东玉等人撇清关系，所下的钩子。
不过不管是秦家二房，还是秦家三房，都和她关系不大。
想到四壮上次从秦家跑回来求救，还是秦老二的大闺女趁乱让他溜出来。
想到这儿，梁青娥有些感慨，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管是秦老二的几个闺女，还是秦老大的几个闺女，性情教养都颇不错。
同样都是姓秦的姑娘，咋自家这个就格外的尖刻蛮横呢。
梁青娥感慨完，略略一琢磨，觉得问题可能出在她们各自的母亲身上。
郑氏和陶氏都是本分踏实之人，而她的亲家母冯氏，从来都是精明奸猾的。
当母亲的言传身教之下，所以这姑姑和侄女们的差别，才如此之大。
听了第一手新鲜出炉的八卦，大儿子和孙子瞅着今儿许是又回不来，梁青娥和众人打个招呼，便要回家。
她人刚走两步，就听流霞娘喊住她大声叫道：“二嫂子，你快看，那马车是不是那日接走老虎和阿耀的那辆。”
听到有马车，不止梁青娥，一旁晒暖的汉子妇人们，忙也起身往村外头张望。
众人就看见土路的尽头，一辆马车正往这边疾驰而来。
马车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就到了近前。
这下，不管是梁青娥，还是见过这辆马车的村民们，都认出了这辆马车，这确实是县太爷派来接人的那辆车。
更别提赶车的车夫还一身差役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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