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半小时后，一则通报，通过内部系统，传遍了林城官场。
【经市委研究决定，免去李建民同志市规划局局长职务，并由市纪委对其相关问题进行立案审查。】
快！
太快了！
从开会点名，到正式免职，前后不到一个小时！
这已经不是杀鸡儆猴。
这是当着所有猴子的面，用最凌厉的刀，把一只跳得最欢的鸡，活生生剁成了肉泥！
整个林城官场，为之失声。
那些还在观望、还在拖延、还在耍小聪明的干部，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第二天。
“阳光审批”系统的后台数据，疯狂跳动。
审批效率，飙升百分之三百！
祁同伟的办公室里。
吴南平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市长，查清楚了。那个李建民，是王建业的表弟。我们还查到，他在建业集团有干股，这几年，通过暗自修改审批材料档案，给建业集团输送了大量的利益。”
祁同伟点了点头，神色平静。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x……”
他看着桌上那张，被他重新展开的、带着“x”符号的纸条。
阻挠改革的，是这群人。
发出威胁的，也是这群人。
他们盘踞在林城，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错综复杂。
李建民，王建业，不过是这张网上，最外围的几只小虫子。
现在，他扯断了一根丝。
那只藏在网中央的毒蜘蛛，也该感觉到疼了。
祁同伟的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游戏，才刚刚开始。
雷霆手段的余波，远比想象中更为剧烈。
李建民被带走调查的消息，像一场十二级的官场地震，在林城每一个角落里掀起惊涛骇浪。
一夜之间，“阳光审批”系统后台的审批效率，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飙升了百分之三百！
那些曾经被故意刁难、拖延的申请，如同开闸泄洪般，迅速得到了批复。
整个林城的行政效率，仿佛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前所未有地高效运转起来。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暗流的疯狂涌动。
市委书记办公室。
林增益亲自给祁同伟泡了一杯茶，茶香袅袅，氤氲在两人之间。
他年过五十，两鬓微霜，眼神却温润而深邃，没有半分官场的暮气。
“同伟同志，你这一刀，快，准，狠。”
林增益将茶杯推到祁同伟面前，语气听不出喜怒。
“也捅了马蜂窝。”
祁同伟端起茶杯，没有喝，只是感受着杯壁的温度。
“有些马蜂窝，早就该捅了。再不捅，整个林城都要被蛀空了。”
林增押注视着他，缓缓开口：“改革，我支持。但步子太快，容易扯到自己。王建业在林城经营二十多年，关系网盘根错节，不少老同志都和他有牵扯。你这样一竿子打下去，会让很多人不安。”
这是安抚，也是提醒。
祁同伟放下茶杯，目光清澈而坚定。
“书记，我敬重老同志的贡献。但，一码归一码。”
“我针对的，不是某个人，而是阻碍林城发展，损害人民利益的那个‘团伙’。”
“谁在这个团伙里，谁就是我的敌人。”
林增益的指节在桌上轻轻叩击了两下，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许久，他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放手去做吧。市委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但是，”他话锋一转，“要讲究策略，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不要扩大打击面。”
祁同伟站起身：“感谢书记支持。”
他知道，这番谈话，他拿到了最重要的“尚方宝剑”。
林增益要的是稳定大局下的改革成果，而他祁同伟，就是负责披荆斩棘、清除障碍的那把快刀。
两人，达成了默契。
刚回到办公室，祁同伟就接到了一个来自贝山县的电话。
是燕文权。
“市长，我们的试点项目，第一批特色农产品已经通过马桔镇旅游集团全部售罄！村民们都乐疯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
祁同伟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天来的第一丝笑意。
“很好。把数据和模式整理好，下一步，我们要在林城下属的贫困乡镇，全面铺开！”
这通电话，像是一缕穿透阴云的阳光，让他心中更多了几分底气。
然而，阳光很快便被新的乌云遮蔽。
吴南平推门而入，脸色凝重。
“市长，建业集团开始反扑了。”
“今天一早，本地好几个报刊，同时发布文章，标题大同小异——《新官上任三把火，烧掉了林城的营商环境？》”
文章里，不点名地将祁同伟塑造成一个刚愎自用、破坏规则的“酷吏”，将建业集团描绘成被无辜打压的本土功勋企业。
舆论，开始被引导向一个对祁同伟极为不利的方向。
“不止如此。”吴南平的声音更沉了，“我们几个正在洽谈的重点招商引资项目，今天上午，对方都以需要重新评估投资环境为由，暂停了谈判。”
舆论施压，经济掣肘。
一套组合拳，打得又快又狠。
“跳梁小丑。”
祁同伟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文章，只是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份已经泛黄的档案袋。
这是他前两天，让吴南平从市档案局调出来的，一份关于林城八十年代的矿产资源勘探报告。
“让他们闹。”
祁同伟淡淡地说。
“把噪音调到最大，才能听清楚，到底是谁在尖叫。”
吴南平退了出去，心中虽有疑虑，但对市长的信心却丝毫未减。
办公室里，只剩下祁同伟一人。
他打开档案袋，将那份陈旧的地质报告，与另一份最新的报告，并排铺在桌上。
灯光下，他的目光在一行行数据上移动，眉头越皱越紧。
八十年代的报告显示，林城西山区域，地下蕴藏着丰富的优质煤矿，以及……一条储量惊人的稀有金属矿脉！
可是在最新的资源报告里，那条价值连城的稀有金属矿脉，却被标注为“储量极低，无开采价值”！
数据差异，大到触目惊心！
这不是误差。
这是人为的篡改！是弥天大谎！
有人，用一份假报告，将一座金山，从林城的资产版图上，悄无声息地抹掉了！
建业集团……王建业……
难道他们想要的，不只是地产生意？
一个更为庞大、更为贪婪的黑影，在祁同伟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他感到一阵心悸。
这背后牵扯的利益，恐怕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吴南平去而复返，神情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将一封牛皮纸信封，放在了祁同伟的桌上。
信封没有署名，封口处用胶水粘得死死的。
“市长，一个老人托我务必亲手交给您。”
吴南平压低了声音。
“他说，这封信，关系到林城地下埋着的‘巨大秘密’。”
“他还说……他随时都可能死。”
祁同伟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目光，从那两份数据迥异的地质报告，缓缓移到了这封沉甸甸的，仿佛带着血与泪的信封上。
他知道。
那只藏在网中央的毒蜘蛛，终于要露出它的獠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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