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很快过去，五八年，大炼钢，大锅饭。
“你们快点把灶台垒起来，早点垒好咱们就能早点吃上集体食堂。”
江云乔背着手，看着村里的小年轻忙活。村长更是忙活，此时正在墙上写着：吃饭不花钱，努力搞生产。
虽然知道这件事会草草收尾，还是忍不住叹气。
“老四，叹啥气呢？”
看了眼同样皱眉的大哥二哥，把两人拉到一旁，“大哥，二哥，你们觉得这食堂靠谱吗？”
两人沉默许久还是江大伯率先开口，“咱们村总共两百三十七口人，一起放开吃一天下来需要多少粮食？等手里的粮食吃完，之后怎么办？所以咱们自己还是要心里有点成算。”
江云乔满意的点点头，看来谁都不傻。
“说的是，我估摸着大队长很快就会带人挨家挨户收粮食，你们回去准备准备。让大河他们去给我姐带个话，早做打算。”
两人心中一紧，这事要赶紧。
“我们这就回去。”
“等等，大哥二哥，家里的鸡中午就赶紧吃掉。”
两人愣怔片刻反应过来，脚步更快。
江云乔家里没有养鸡，粮食也提前藏起来不少，所以并不着急，背着手溜达去闺女家。
“德子，着急着干啥去？”
“爹，我准备去食堂那边凑个热闹。走咱们回家说话去。”
既然遇到，江云乔也不准备过去，“你回去喊上春霞回家一趟。我在家等你们。”
“我这就去。”
老岳父难得喊他们，也不知道有啥事安排，李德不敢怠慢，转身跑回家。
江云乔刚到家，江春霞和李德就风风火火的前后脚进门。
“爹，喊我啥事啊？”
经过小半年的改善，江春霞现在的身体倍棒。跑过来气都不带喘的。看着闺女健康水嫩的脸蛋江云乔还是挺自豪的。
“过来坐下说。”
两人以为有啥重要的事情，面色都严肃不少。江云乔惯例给他们一人一小块苹果。
“集体食堂你们觉得好不好？”
一听是这事两人松口气，都忍不住笑起来，“好啊，家里不用开火，还能吃饱，有啥不好的。”
“对呀爹，家里吃饭都不敢敞开吃，能吃饱肚子为啥不好？”
两人脸上的喜色不作假，还是年轻啊。
“你们也说在家都不敢敞开肚皮吃，那为啥吃集体食堂就能敞开吃？你们这样想，是不是别人也这样想？你敞开吃我敞开吃，那这些粮食都是哪来的？等所有的粮食都吃完那之后呢?”
高兴的两人愣住，这个问题他们还真没想过。
脸上的喜色渐渐散去开始沉思。
“爹，你说的对，家家户户的粮食都定量，吃完就只能等新一年的粮食下来。集体吃饭，看着粮食多，但架不住人多，胡吃海喝的，那些粮食肯定也撑不了多久。但这是上面决定的事情，我们也不能改变。”
抬手点点闺女的脑门，“你丫，平时怪聪明的，这会儿咋就死脑筋起来。”
“做事留一线，总要给自己个退路。”
江春霞眼珠转了转，猛然一亮，“爹，我知道啦。那我先回去。”
闺女这性子就是风风火火，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听德子说你家鸡不少，给爹抓两只过来。”
说着掏出十块钱塞姑娘手里。
“看着给你婆婆一些，剩下的自己留着。”
李德瞥一眼就把视线转移，只当没看见。他心中盘算等下抓三只鸡送过来。
两人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
看着两人的背影，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年轻就是好。
孙妙芳把家里收拾一遍又一遍，就是菜刀和镰刀都藏得严严实实，外面只放了一把豁口的菜刀和生锈的农具。
“当家的，你说这上面咋想的，东西都收走，再买不要钱啊，这票也没人给出。”
“行啦，上面的决定也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东西都藏好没？”
“放心，谁来都找不到。”
虽说孙妙芳很自信，但江云乔还是亲自检查几遍，确定没问题这才放心。
江春霞两人回到家，进屋和公婆嘀嘀咕咕商量许久才从屋里出来。老李头让儿子把家里的鸡都给宰杀好，完事给江家送去三只老母鸡。
剩下的直接一锅炖出来，就是饭都是吃的干的。也没省着，让一家人使劲造。
晚上的时候，老两口和李德两口子在屋里忙活到大半夜才消停。
第二日一早，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打破村里的宁静，乡亲们一个个往外跑去凑热闹。
江云乔和孙妙芳来的比较晚，见前面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就站在远处没动。
“老张，咋回事？”
“队长带人收粮食呢，孙寡妇不让，闹腾的挺厉害。”
“吃集体食堂多好，孙寡妇一人养三个孩子，这下由集体养有啥不乐意的。”
“就是，就她家那点粮食真是便宜她们一家。还在这闹。要我看把他们剔除出去，看看他们那点粮食能吃几天。”
“也不能这么说，集体食堂啥情况都不知道，没点粮食心里也不踏实。”
乡亲们，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着集体食堂到底好不好，江云乔也不掺和就听着。
倒是孙妙芳挤在一群老婶子中间嘴巴叭叭说的唾沫横飞。
“老天爷啊，当官的逼死老百姓了。”
“娘，呜呜呜~”
“村长，你今天非要我们去死是不是？”
看着怒目而视自己的几人，村长也气得不轻，这都是上面的政策，他只是执行，结果倒成了自己逼死他们。
“孙寡妇，这都是上面的政策，你既然不愿意遵守，那就去县里找领导说。我不和你在这掰扯。
棒子，你们去把他家的铁具全收起来。至于粮食，你要守就好好守着，之后的集体食堂你们不许去。等这些粮食吃完队里也没粮食借给你们。”
说完看都不看孙寡妇一家，扭头就走。
棒子几个小伙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咬牙冲进厨房就开始搬东西。
躺在地上的孙寡妇起身就想拦着，手更是不留情，照着人的脸就抓上去。
“王婆子，你们上去把孙寡妇拉开。”
站在最前面的几个婆子早就看不惯孙寡妇天天妖妖娆娆的装可怜，这会儿一窝蜂上去，光明正大的下黑手。
“啊~我和你们拼了。”
“放开我娘，放开我娘。”
里面乱哄哄的闹成一团，江云乔听着头疼，索性转身回家。
村长挨家挨户的收粮食，虽然有很多人不情愿，但政策在那放着他们也没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家里的粮食被收走。
轮到江云乔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一家四口最近可是放开肚子使劲吃的，所以家里粮食剩的并不多。
当村长看到他家粮食脸黑的不行。
“老四，你家粮食呢？”
“吃了啊。我身子不好，大夫让吃点好的，俩儿子又长身体吃得多，这可不就吃的快。
再说我家人少，收成也少。能剩下这么多就不错。往年我家都是靠着我大哥二哥接济过日子的，如今还剩些你就高兴吧。”
村长的脸扭曲一瞬，但不得不说情况确实是这么个情况。
这混不吝的就没怎么干过活，每年这借点，那蹭蹭。今天还算给他这个村长面子没胡闹已经很长进。
这么一想黑着的脸也好看不少，让人把仅有的粮食带走，就继续下一家。当然家里的铁具也没忘，就是家中的门鼻子，门钉和锁头，钉子都搜刮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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