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极其浓重难闻的臊臭气味，在冰冷的空调风助纣为虐下，无可阻挡地在小小的审讯室里弥漫开来。
张世杰的身体猛地僵直！
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嘶吼，在那一瞬间凝固。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迟钝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呆滞地投向自己湿透的裤裆和椅面，又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脸，整张面孔因极致的耻辱和绝望而彻底扭曲变形，呈现出一种死人般的灰败。
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一个彻头彻尾、失去了所有体面、所有伪装、所有退路的囚徒！
一个赤裸而肮脏、被钉死在这审讯室里的证据！
“完了……”一个细微到几不可闻、饱含着彻底绝望的气息，像垂死前的最后一口叹息，从他惨白哆嗦的嘴唇间绝望地逸散出来，消散在冰冷污浊的空气里。
这一刻，张世杰的心理防线，连同他作为一个人的最后一点虚假的尊严，彻底、完全地、崩塌了。
他像一滩真正的烂泥，瘫软在冰冷的金属椅里，头颅无力地垂下，抵着同样冰冷的桌面边缘。
只剩下断断续续、被眼泪和鼻涕堵塞了大部分通道的、绝望的呜咽抽噎，在死寂的房间里微弱地回响。
整个崩溃的过程，从最初的沉默对峙到恐惧爆发，再到最后的生理失禁和绝望瘫软，如同按下了慢放键的戏剧。
每一个表情、每一次痉挛、每一滴滚落的汗水和浑浊液体、每一根绷紧又松垮的神经，都在赵珊那冷峻如冰湖、锐利如鹰隼的视线下一览无余。
她没有再瞥一眼桌上的证据，那早已失去了意义。
所有的答案，都已写在这个瘫软在恶臭中的男人身上。
就在张世杰那声绝望的“完了”伴随着瘫软彻底落下的同时，赵珊右手无名指的指关节，极轻地叩击了一下面前的桌面。
“嗒。”
一声清脆、利落的轻响。
如同法官落下的法槌。
不是敲在木头上，而是敲碎了一层无形的坚冰。
监控室里，一直透过单向玻璃屏息凝视着整个过程的王正阳，在听到那代表某种指令的叩击声的瞬间。
立刻像一根被松开的弹簧一样，迅疾无比却又异常无声地推开了厚重的隔音门。
门外走廊顶灯冷白的光线短暂地切进这弥漫着耻辱和绝望气息的房间，旋即便被门体无声的闭合所阻断。
王正阳反手关门的动作极其小心，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他的目光扫过桌面上那几页沾上了些微灰尘的纸，扫过张世杰瘫成一滩烂泥、下身污秽的躯体，最后落在赵珊挺直如松、纹丝不动的背影上。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一个字。
眼神交汇间，千言万语已经完成。
赵珊没有再看张世杰一眼，也没有看王正阳。
她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极其精确地拈起了桌面上那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纸。
纸张无声地翻合在一起。
随即，她迈步，高跟鞋踏在坚硬冰冷的地板上，再一次发出稳定的声响。
“嗒……嗒……嗒……”
她绕过宽大的桌面，步幅匀称而有力，径直走向门口。
王正阳默契地侧身让开半步。
同时极其自然地朝角落那张巨大环桌后的另一个座位上眼神示意了一下——那里坐着一位专门负责影像记录的年轻工作人员。
他立刻明白了眼神的含义，悄然起身，接替了王正阳之前的位置，重新开始录制。
赵珊拉开了门，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地走了出去。
随着审讯室厚重的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房间内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和污浊气息被彻底关在了门内。
留在外面明亮走廊里的，只有那份握在她手中的薄薄证据，和她眼中那团冰寒刺骨、足以焚毁一切藏污纳垢阴影的冰冷火焰。
她没有停下脚步，径直沿着灯光通明、如同实质般的死寂走廊向外走去。
“赵书记，”王正阳紧走两步跟上，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急促，“初步突破口已经撕开了！”
“他的心理崩溃是真实的！”
“这种状态下，后续深挖他背后那条线，蒋……”
“小点声。”赵珊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丝毫放缓。
她的声音低沉而冷硬，如同寒铁相撞，“不要放松！”
“张世杰背后这条尾巴已经露出来了，”她抬手示意了一下那份至关重要的通话记录和银行流水材料，“但也只是冰山一角。”
“我们的目标，从来不是这个被推出来送死的可怜虫。”
她的目光扫过空旷得只回荡着两人脚步声的走廊尽头，那里是通往独立办公室区的最后一道门。
“现在就是等待张世杰的主动交代！”
“明白！”
“不过赵书记，现在里面……”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审讯室方向。
“他？”赵珊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冷峭、不带丝毫温度的弧度，那弧度转瞬即逝，如同刀锋划过水面。“让他歇歇。”
“把室温往下调几度，给他一条干燥的裤子，再倒杯热水。”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崩溃之后的人，最需要一点温暖的错觉。”
她的眼神锐利如锥：“等他手脚稍微暖和过来一点，心头那点侥幸死灰复燃的时候，”她语气一顿，带着一种洞悉人性的冰冷锋利，“把今天的录音录像完整回放一遍。”
“让他自己再听听他刚刚那番丑态百出的表演。”
“特别是……他最后喊出来的那些词儿。”
王正阳心中一凛：“明白！给他自己看看他那条摇尾乞怜的尾巴！”
赵珊没再说话，手指在门禁感应区轻轻一按。
电子锁发出轻微的“滴”声，门扇应声而开。
灯光更亮的办公室区域出现在眼前。
她一步踏入其中，步履沉稳，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肃杀之气。
那几页薄薄的复印件，在她指间无声地捏紧，留下几道深刻的褶皱印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夜色由浓转淡，天际线处泛起一丝鱼肚白，预示着黎明将至。
这新的一天，对张世杰而言，却可能是彻底坠入深渊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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